第330章 谁家灶头飘酸香(2/2)
歌声穿村过巷,连病愈的老人都跟着哼两句。
可没人注意到,阿芷在医馆后屋,正对着一排排试坛记录数据。
她将不同比例、不同垫材、不同晾晒时长的组合一一编号,每日清晨观察气泡生成、闻味辨变、取液测酸。
她在等一个答案。
而在主院深处,苏晚晴摊开一张泛黄图纸,指尖落在“蜂窝陶片保温结构”一行,轻轻摩挲。
那是她早年研究古代窑技时发现的工艺,能均匀导热、透气抑菌,曾用于皇家贡酒陈酿。
她提笔,在空白处写下三个字:
隔·生·共
窗外春风拂过,远处瓜棚里,谢知耕正借着月光翻看《耕食录》,手指停在“双菌共生禁忌”一页,久久不动。
谁家灶头飘酸香?
这一缕味道,还未定生死。第306章谁家灶头飘酸香(续)
夜露沉沉,月光如纱,杏花村的夏风裹着泥土与草木的呼吸,在檐角间轻轻流转。
阿芷指尖微颤,揭开了最后一口试验坛的封泥。
一股清冽酸香扑鼻而来——不是刺鼻的浊气,也不是单一的果酸,而是一种层次分明、回甘悠长的复合香气,像是春雨洗过的山林,又似晨曦中初绽的梅蕊。
她取了一滴酱汁滴在试纸上,青绿渐染,稳稳停在安全区的中央。
成了!
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蜂窝陶片果然如苏晚晴所言,能均匀导热、透气抑菌,将红椒与雪里蕻分隔于上下两层,各自在最适温度下完成乳酸发酵,再通过缓慢渗透实现风味融合。
隔、生、共——三个字,竟是破局的关键。
她抬头望向主院方向,窗纸仍亮着灯影。
苏晚晴没有来。
自那日瓜棚一谈后,她便退到了幕后,只留下图纸与几句低语:“技术要活,就得扎根在别人手里。”
阿芷咬了咬唇,眼眶发热。
她终于明白了师父的用意——真正的传承,不是手把手教人走路,而是教会他们如何自己寻找道路。
翌日清晨,医馆前锣鼓喧天。
村民齐聚,见证“信义酱”新方问世。
陆沉亲自执笔,将配方誊录进《乡间百病方》增补卷;石匠已备好青石碑,准备将改良工艺刻于医馆外墙,供往来学徒参详。
谢知耕站在人群边缘,双手紧攥,指甲几乎嵌进掌心。
他本该是主角,却因一场失误成了阴影里的少年。
可就在这时,他在枕头下摸到了一张折叠整齐的宣纸,展开一看,上面是熟悉的清峻字迹:
“下次让我第一个尝。”
短短七字,像一道暖流冲垮了他连日来的自责与沉默。
他猛地抬头,望向厨房方向——苏晚晴正弯腰指导李小豆的儿子封坛,动作利落,语气平和。
阳光洒在她鬓边碎发上,镀出一层金边。
谢云书倚在门框旁,手里捧着一碗刚出锅的酱菜面,热气氤氲了他的眉眼。
他没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目光深得像井水,倒映着整个村庄的烟火。
“娘!”谢知耕突然跑过来,声音发抖,“我……我能重新开始吗?”
苏晚晴回头,笑了:“你已经开始了。”
那一日,全村灶火重燃,酸香再度升起。
不再是盲目跟风,而是带着敬畏与记录的尝试。
每户人家的坛子上都贴了编号,墙上挂起了《发酵风险图谱》,连最顽皮的孩子都知道:“午阳晒坛三刻停,蜂窝隔板不能省。”
而谁也没注意到,入夜后,李小豆照例提灯巡村,习惯性地数起脉亭方向的灯火。
一、二、三……七盏。
他顿了顿,揉了揉眼。
明明前几夜只有六盏。
可今夜,第七盏灯,并非新添,而是从虚空中浮出,亮在某个游移不定的位置,时间固定,光影幽微,仿佛……有人在看不见的地方,默默守望着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