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2章 风停了,灯还亮着(1/2)
第四日清晨,天光尚在混沌,鸡鸣未歇,村道上便响起一阵急促脚步声。
李小豆几乎是摔进归田院的门,草鞋踩断了门槛边一截晾晒菌布的竹竿,他顾不得这些,扑到院中就喊:“谢先生!出事了——昨夜七十二亭灯火齐明!整整一夜,无风无雨,可感湿燃芯全亮了!一盏都没落下!”
声音嘶哑,带着少年特有的破音,在寂静的晨雾里炸开。
苏晚晴正蹲在院角翻动一张铺展的菌布,指尖沾着微潮的霉灰。
她动作没停,只抬眼望向远处连绵山梁——那里,七十二座脉亭静默矗立,檐下灯罩残痕犹存,琉璃内壁还凝着昨夜燃烧后的淡淡温意。
“不是机关动了。”她轻声道,语气像在说今天会出太阳一样平常,“是人心醒了。”
她起身,拍了拍手,转身走进屋内。
片刻后取出一块陶片——灰褐斑驳,边缘裂缺,却依稀可见“信义”二字刻痕。
那是她穿越之初,用第一坛发酵成功的酱菜封泥烧制的老陶,埋在灶底三年,挖出来时已成了村中人私下传颂的“定心符”。
她将陶片递给李小豆,目光平静如水:“去吧,把它放在主亭基座下,告诉所有人——火种从来不在天上,在土里。”
李小豆怔住,双手颤抖接过那枚轻若无物、却似千钧压心的陶片,嘴唇张了张,终究没再问什么,转身狂奔而去。
消息如野火燎原,不到半日,整个杏花村都躁动起来。
霍一刀扛着工具箱赶到主脉亭时,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
他蹲下身,一把掀开灯座暗格,铜骨机关裸露在外,感湿铜丝根根分明,干燥如初,别说露水,连一丝潮气都不曾侵入。
“不可能!”他低吼一声,猛地拍地,“我亲手做的机关!雨水未至,湿度未达,它凭什么亮?!”
他不信邪,又连查六亭,结果皆同——灯亮过,油耗尽,芯烧焦,但触发机关的湿感结点,纹丝未动。
冷汗顺着他的额角滑下。
他跌坐在地,喘着粗气,忽然想起什么,猛地翻出随身多年的旧包袱,一层层打开,露出几块包裹严实的银针残片——有的弯折如钩,有的断裂成渣,全是当年谢云书在风喉原、东海礁石等地为引地脉而崩断的“归源针”。
他随手拿起一片,本欲收起,指尖却忽地一烫。
“?!”
他猛地缩手,再看那残片——竟在晨光中泛着微弱红晕,触手滚烫,仿佛刚从烈火中取出。
不止这一片。
他迅速将所有残片摆在地上,按断裂方向排列。
诡异的是,那些曾断裂于同一地点的针片,竟彼此微微吸引,轻微震颤,如同感应到了某种久远的召唤。
“它们……还记得痛。”霍一刀喃喃自语,嗓音沙哑得像是被砂石磨过,“所以——也记得该亮灯。”
他猛然抬头,望向归田院的方向,眼底翻涌起惊涛骇浪。
当夜,没人下令,也没敲锣,村民们却一个接一个走出家门。
阿芷提着陶罐来了,里面是新熬的温络膏,她一句话不说,蹲在每一盏晚晴灯的接口处仔细涂抹,防锈、固芯、延寿;罗十七领着一群少年列队巡路,脚步整齐划一,踏出的节奏竟与脉亭铜铃的古调完全契合;陆沉抱着一卷《耕食录》,默默坐在老槐树下,翻开第一页,低声诵读:“土不可欺,心不可伪,技不可藏。”
没有鼓乐,没有主持,甚至没有人站出来讲话。
只是点灯。
一盏,两盏,十盏……百盏。
从山脚到山脊,从河畔到断崖,整条昆仑余脉如同被星河点燃,灯火蜿蜒起伏,宛如大地睁开了眼睛。
那一夜,没有风,也没有雨。
只有七十二座脉亭的灯火彻夜不熄,光焰稳定如誓,映得满山草木皆镀银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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