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被蚁酸腐蚀的枪管（2/2）

她的话音不高，却像一颗投入死水微澜中的小石子，虽然微弱，却实实在在地激起了一圈希望的涟漪。是啊，装备没了，可以找，可以替代，但只要人还在，只要彼此还在，就还没到真正山穷水尽的地步！徽章冰冷的触感似乎通过掌心传递了一丝力量。

李建国深吸一口气，这动作牵扯着背部的伤口，让他眉头紧锁，但他强行压下了那几乎要脱口而出的痛哼，以及身心深处翻涌的剧痛和排山倒海般的疲惫，沉声道，声音虽然沙哑却重新注入了力量：“七月说得对。家伙事儿没了，人还在！只要还有一口气，这林子再邪门，也得给它蹚出一条路来！那个弓箭手指的方向，是我们现在唯一的线索，必须抓住！”

他指挥着，用冰冷的溪水再次仔细冲洗城城腿上的伤口，尽可能冲掉可能残留的酸性物质。然后，他撕下自己内衣仅存的、相对干净的布条，蘸着急救包里最后一点点尚未完全污染、结块的消毒药粉，小心翼翼地、尽可能轻柔地为城城包扎起来。每一个动作都因为背部的疼痛而显得缓慢而僵硬，但那份专注和坚持，却无声地传递着力量。

秦川则将猎枪小心地拆卸开来，用削尖的细树枝，一点一点地清理掉枪管外壁上残留的、已经干涸的暗红色腐蚀物碎屑。他知道这几乎是徒劳的，对枪管内部可能发生的化学变化和结构损伤无能为力，但这机械性的、专注的动作本身，似乎能稍微缓解他内心的无力和焦虑，这是他此刻唯一能为这支曾经信赖的伙伴做的事情。

十分钟的休息短暂得如同眨眼，体力远未恢复，伤口依旧疼痛，但精神上的短暂提振至关重要。他们再次互相搀扶着起身。城城找来一根韧性不错的粗树枝，勉强充当拐杖，分担着伤腿的压力。李建国则在秦川和七月一左一右的搀扶下，每一步都走得异常艰难，额头上不断渗出痛苦的冷汗。黑子依旧一瘸一拐地跟在旁边，但耳朵重新竖了起来，不时转动，捕捉着周围的风吹草动。

这一次，他们选择沿着这条冰冷的溪流向上游前进。溪水刺骨，没过脚踝，迅速带走了本就所剩无几的体温，让人忍不住牙齿打颤，但也暂时麻痹了城城腿上那持续的灼痛。更重要的是，流动的活水能有效掩盖他们身上的气味，或许能避开一些主要依靠嗅觉追踪猎物的危险生物。而且，冥冥之中，水流的方向，与记忆中那神秘弓箭手箭矢所指的大方向，隐隐吻合，这给了他们一个模糊却实在的指引。

溪流两岸是陡峭的、长满了湿滑青苔和蕨类植物的岩壁，他们不得不时常涉水而行，或者在湿滑的岸边巨石间跳跃攀爬，过程艰险，速度缓慢。冰冷的溪水彻底浸透了他们本就破损不堪的鞋袜和裤腿，每一步都伴随着“咕叽”的水声和刺骨的寒意。

不知在冰冷与疲惫中挣扎前行了多久，时间的概念早已模糊。前方的水声逐渐变得宏大、轰鸣起来。绕过一块横亘在河道中央、如同巨兽脊背般的黑色礁石，视野豁然开朗——一道不算很高、但水量异常充沛的瀑布如同白练般从上方悬崖垂落，砸在下方的深潭中，激起漫天雪白的水沫。潭水幽深，泛着一种不见底的、令人心寒的墨绿色。而在瀑布水流冲击的一侧，水汽弥漫的岩壁上，他们赫然看到了一个被浓密藤蔓和蕨类植物几乎完全遮掩的、黑黢黢的洞口。

洞口不大，仅够一人弯腰低头进入，边缘粗糙，像是天然形成，又或许经过简单的修整。里面向外吹拂着带着凉意的风，风中夹杂着一股潮湿的泥土气息、岩石的冰冷，以及……某种难以言喻的、陈旧而荒凉的气息，与森林中无处不在的生机、腐朽和危险味道截然不同。

“要进去吗？”七月看着那幽深如同巨兽之口的洞穴，下意识地握紧了胸前的徽章，冰凉的金属似乎给了她一丝勇气，但声音里仍带着本能的畏惧。

李建国没有立刻回答，他眯起眼睛，仔细审视着洞口周围的痕迹——藤蔓自然垂落，没有近期被大规模碰触或破坏的迹象；洞口附近的岩石干燥，没有新鲜的爪印或粪便；他深吸一口气，仔细分辨着风中带来的信息。片刻后，他才缓缓点头，语气带着审慎：“这里地形险要，易守难攻，是个过夜休整的好地方。而且……里面吹出来的风里，感觉不到活物的腥臊气息，至少洞口附近没有。”

经历了鼠潮的围攻、火蚁炼狱的惊魂，一个看似安静、干燥、能够遮蔽身形的洞穴，在此刻反而成了相对安全、充满诱惑的选择。

城城和秦川互望一眼，点了点头。城城拄着拐杖，秦川则捡起一根更长的树枝，两人上前，小心翼翼地将垂挂洞口的浓密藤蔓和蕨类植物向两边拨开。一股更明显的、带着尘埃和岁月沉淀感的凉风立刻涌出，吹拂在他们汗湿的脸上。城城举起那只电量所剩无几的强光手电，光柱如同利剑般刺入黑暗，首先照亮了洞口附近一片干燥的、铺着细沙和少量碎石的地面，看起来还算平坦。光柱向深处延伸，可见一条逐渐变窄、向下倾斜的天然岩石通道，消失在视野尽头的黑暗中。

暂时，他们似乎终于找到了一个可以喘息、可以暂时躲避外界危险的方寸之地。但在这片吞噬了陈教授、充满了未知与恶意的鬼哭坳，没有任何地方是绝对安全的。眼前这幽深的洞穴，是希望的避难所，还是另一个绝境的入口？那黑暗通道的尽头，等待着他们的，又会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