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主人徒手爬湿壁(1/2)
城城的问题像一块投入死水的石头,那“死水”并非毫无波澜,而是深不见底、吞噬一切的沉寂。激起的涟漪并非转瞬即逝,它们一圈圈扩散,撞击着每个人的胸腔,无声无息,却带着千斤重压,让呼吸都变得粘稠而费力。洞窟内,时间仿佛被这沉默拉长、扭曲,只有瀑布永恒的、带着冷意的轰鸣,像背景噪音,又像倒计时的钟摆,敲打在每个人紧绷的神经上。
理智与情感在每个人心中激烈绞杀,如同两头被困在狭小牢笼里的野兽,獠牙相向,不死不休。
李建国的眉头拧成了一个深刻的“川”字,下颌线绷得像一块冷硬的铁。他的理智在咆哮:任务!档案!身后还有追兵可能的威胁!每一个活着的队员安全返回才是最大的胜利!为了一个……即便再通人性,也终究是动物的黑子,让城城——这个他们拼死保护、携带着关键信息的年轻人——去冒如此巨大的风险,这简直是愚蠢,是对所有人努力和牺牲的背叛!他几乎能听到老班长在耳边怒吼:“李建国!你的职责是带活人回去!不是感情用事!”可情感的另一面,是黑子那双在黑暗中依然清亮的眼睛,是它引开敌人时的决绝身影,是它在篝火旁安静卧着的温暖。他同样无法轻易说出“放弃”这两个字。那不仅仅是条狗,那是并肩作战的战友,是危难中伸出过援手(或者说伸出过爪子)的恩人。他的拇指无意识地、反复地摩挲着腰间那把军用匕首冰凉的刀柄,仿佛能从上面汲取一丝冰冷的决断力。
秦川的呼吸急促,胸膛剧烈起伏。他抓着城城胳膊的手因为用力而指节泛白,不仅仅是劝阻,更像是一种恐惧,恐惧失去。他与城城年纪相仿,一路互相扶持,插科打诨,早已建立了深厚的友谊。他无法想象城城独自坠入那未知的黑暗会发生什么。他的大脑飞速运转,试图寻找一个两全其美的方案,比如大家一起下去?但栈道怎么办?档案怎么办?理智告诉他,李建国的考量是正确的,群体的生存优先级高于个体。可城城的眼神,那里面燃烧的东西,让他所有理性的说辞都显得苍白无力。他感到一种深深的无力感,仿佛置身于洪流,只能眼睁睁看着好友走向漩涡,却无法将其拉回。他想大声驳斥,想用更激烈的言语唤醒城城的“糊涂”,可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只能发出干涩而急切的声音。
七月的泪水无声地滑落,混合着空气中的水汽,在她苍白的面颊上留下蜿蜒的痕迹。她看着城城,仿佛看到了另一个自己,那个曾经也会为了某种执念不顾一切的自己。女性的敏感让她更能体会城城此刻心中的痛楚——那是一种混合了愧疚、感恩和无法割舍的牵绊的、尖锐的疼痛。她理解那种“心被留下”的感觉,那比肉体的死亡更让人绝望。她想劝阻,话语却软弱得连自己都说服不了。“去同伴的天然恐惧。她下意识地攥紧了自己的衣角,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她看向李建国,希望这个一直以来的主心骨能拿出一个强硬的态度,阻止城城的疯狂行为,可当她看到李建国眼中那同样复杂的挣扎时,她的心也沉了下去。
最终,是城城自己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沉默。那沉默的重量几乎要压垮他的脊梁,但他不能垮。他缓缓地、极其缓慢地将背上那个装有档案的背包取下,动作间带着一种异样的、近乎仪式感的决绝。背包的帆布面料因为潮湿而颜色变深,沾着泥点和擦痕,里面装着的是比他的生命更重的东西。他弯下腰,将它轻轻放在脚下那块湿滑、长满深绿色苔藓的岩石上,仿佛放下了一个时代的重担,也像是放下了自己生还的可能。
他抬起头,脸上之前的恐惧和依赖已被一种近乎固执的平静取代,像风暴过后冰冷的海面。只有眼底深处,那簇名为“黑子”的火焰在熊熊燃烧,支撑着他摇摇欲坠的勇气。
“你们走栈道。”他的声音不大,却像一块碎冰,清晰地穿透了瀑布的轰鸣。他环视着李建国、秦川和七月,眼神里是恳求,但更多的,是一种诀别。那目光在每一个人脸上停留片刻,仿佛要将他们的样子刻进灵魂深处。“我必须去找黑子。”
“城城!你一个人下去就是送死!”秦川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带着哭腔,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力道大得让城城感到生疼。那疼痛反而让他更清醒。
“那是黑子!”城城猛地甩开秦川的手,动作因为激动而有些失控。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因激动而颤抖,却异常清晰,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肺腑中挤压出来,“它为了救我们才掉下去的!我做不到……做不到就这么走了!”他重复着,像是在说服他们,更像是在坚定自己的信念。他环视的目光最终落在李建国脸上,这个一路守护他们,像岩石一样可靠的前军人,此刻眼神复杂无比,有挣扎,有无奈,甚至有……一丝理解。城城知道,李建国理解他的选择,正如李建国自己,在军旅生涯中,恐怕也无数次面临过类似“不能抛弃战友”的抉择,无论那战友是两条腿还是四条腿。
“把绳子给我吧,李哥。”城城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破釜沉舟的决然。那不是商量,是通知。
李建国死死地盯着城城,那双经历过风霜雨雪的眼睛,此刻锐利如鹰,仿佛要穿透城城的皮肉,直视他灵魂深处最真实的想法。他看到了这个年轻人骨子里的执拗与重情,看到了那份超越了生理恐惧的、近乎本能的勇气。这勇气或许有些鲁莽,有些不计后果,但其本质,却闪耀着人性中最珍贵的光芒。他深吸一口气,那口气里带着悬崖边饱含负氧离子却冰冷刺骨的水汽,带着硝烟未尽、前路未卜的沉重,更带着一种沉重的、无法两全的无奈。最终,他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地将那捆沉重的、浸透着汗水与希望的登山绳从自己肩上取下,动作缓慢而郑重,仿佛移交的不是绳索,而是一份沉甸甸的信任与托付。
“活着。”千言万语,在喉头翻滚了无数次,最终只化作这两个重于泰山的字。声音沙哑,却蕴含着全部的力量和祈愿。
城城接过绳子,那粗糙的尼龙材质摩擦着他的手掌,带来一种真实的触感。他重重地点了点头,没有再多说一个字。此刻,任何语言都是多余的。
行动开始了。城城迅速将绳索一端在自己腰间和腿上缠绕,打坐式安全结。他的手指因为紧张和寒冷有些僵硬,但动作却异常专注和准确。他反复检查了每一个绳扣,拉了又拉,确保万无一失。这是他与深渊之间,唯一的联系,是生与死的纽带。
另一端,秦川和李建国合力,在附近寻找最可靠的锚点。他们用手抹开岩石上的苔藓和水渍,仔细检查着每一处凸起和岩缝,寻找着最坚固的支撑。秦川咬着下唇,用尽全身力气将绳索在一个粗壮的石笋根部绕了一圈又一圈,打了数个牢固的结,最后还不放心地用力拽了又拽。李建国则贡献出了他最后一把岩塞,小心地敲进一道看起来相对坚实的岩缝,将绳索的另一重保险系在上面。每一个动作都小心翼翼,充满了凝重的仪式感。七月在一旁紧张地看着,双手合十,指甲深深陷入手背的皮肤而不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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