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苏婉与骨哨真相(2/2)
而坐在她身后稍远些、身体大半隐没在篝火光芒未能完全照亮的阴影处的,是一位老妇人。她头发已经完全花白,在脑后挽着一个稀疏而整洁的发髻,用一根削尖的细木棍固定着。脸上布满了如同干涸河床般深刻密集的皱纹,每一道都仿佛刻满了故事,记录着岁月的沧桑与磨难。她穿着一身同样洗得发白、款式极为陈旧的深色衣裤,身形佝偻,瘦削得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静静地坐在那里,像一尊历经风雨侵蚀的石雕。然而,与她那苍老衰弱躯体形成鲜明对比的,是那双此刻正看向城城的眼睛——异常清澈、锐利,不见丝毫浑浊,如同历经风霜、洞察世事的鹰隼,带着一种仿佛能穿透皮囊、直抵灵魂深处的洞察力,让城城瞬间感到无所遁形,所有的伪装和警惕在这目光下都显得苍白无力。
你......你们是?城城停在洞口光线与黑暗的交界处,不敢再贸然前进,身体依旧保持着随时可以后退或防御的姿态,重心微微后倾。他警惕地看着篝火旁的两人,目光尤其死死盯在年轻女孩手中那枚与自己怀中如出一辙的骨哨上,声音因为紧张、长时间的缺水和嘶喊而显得异常干涩沙哑,像是砂纸摩擦着喉咙。
我叫小雅,年轻女孩抬起头,看向城城,眼神里带着毫不掩饰的好奇,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如同小动物般的紧张,她声音清脆,但同样带着沙哑和些许怯生生开口道,这是我奶奶,苏婉。她说着,侧身指了指身后阴影中的那位老妇人,动作间带着依赖和信任。
苏婉?!
这个名字如同一声惊雷,带着巨大的能量,在城城早已被各种信息塞满、疲惫不堪的脑海中轰然炸响!碎片化的记忆瞬间拼接,画面闪回——阴森破败的兵站!那间布满灰尘、蛛网密布的档案室!那份泛黄脆弱、字迹却依然清晰可辨的、记录着绝密信息的文件!上面清晰地写着,植物学家,苏婉,因反对鬼兰计划的极端研究方向而被......处理掉!她竟然没有死?!不仅活着,而且就在这个与世隔绝的、如同地狱入口般的谷底?!活了多久?几十年?!在这暗无天日、危机四伏的地方,她是如何生存下来的?还有这个叫小雅的女孩......
巨大的震惊让城城一时间失去了语言能力,只是瞪大了眼睛,嘴唇微张,难以置信地看着那位缓缓从阴影中站起身的老妇人。他感觉自己的思维几乎停滞,所有的推测和想象在这一刻都被彻底推翻。
苏婉的动作有些蹒跚,似乎腿脚不便,但她站起身时,那股历经岁月磨难沉淀下来的、内敛而坚韧的气势却自然而然地散发出来,充满了整个洞窟。她拄着一根看似随手捡来的、却被打磨得十分光滑的树枝作为拐杖,一步步走到篝火光芒能完全照到的地方,脚步虽慢,却异常稳定。她的目光平静如水,却又带着沉重的、仿佛能压垮人心的力量,深深地注视着城城,仿佛在审视他的灵魂,也在确认他的来意:孩子,不用怕。我们和你一样,都是被困在这里的可怜人。也是......的受害者,和反抗者。她的声音低沉而沧桑,带着一种独特的、能够安抚人心的韵律,却又蕴含着不容置疑的真实感,每一个字都仿佛有着千钧重量。
她的目光随后落在了城城因为紧张而依旧紧紧攥在手中、暴露在火光下的那枚骨哨上,眼中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有对往昔峥嵘岁月的追忆,有对逝去同伴的深沉悲悯,更有一种深沉的、无可奈何的哀伤,仿佛那骨哨承载了太多不堪回首的往事:你找到了的遗物。
他们......是外面石窟里的那支探险队?城城强迫自己从巨大的震惊中找回声音,喉咙发紧,艰难地吐出问句,声音依旧沙哑。
苏婉缓缓点了点头,动作缓慢而郑重。火光在她布满皱纹的脸上跳跃,明暗交错,映照出更深的沟壑,仿佛每一道皱纹里都藏着一个秘密。几十年前,他们为了寻找传说中的奇异植物坠入此地。我们发现了他们,但为时已晚,谷底的某些......东西,已经要了他们的命。她顿了顿,声音更加低沉,带着一种缅怀的痛楚,指向城城手中的骨哨,又看了看小雅紧紧握着的那个,这骨哨,她的语气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平静,仿佛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是用他们其中一人的腿骨制成的。
尽管心中已有最坏的猜测,但当这残酷的真相被如此直白、平静地证实,城城还是感到一股强烈的、生理性的恶寒瞬间从尾椎骨窜上头顶,席卷全身,汗毛倒竖!胃部剧烈地抽搐起来,一阵酸液涌上喉头,他差点下意识地将手中那枚冰凉滑腻的骨哨像烫手山芋般狠狠扔掉。人腿骨?!他一路听到的、甚至因此流了鼻血的诡异哨声,竟然是用遇难同胞的腿骨制成的?!这简直......丧心病狂!超越了他能接受的伦理底线!他感觉手中的骨哨此刻变得无比沉重,无比滚烫,几乎要灼伤他的皮肤。
为什么......他的声音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几乎无法成调,充满了难以理解和接受的骇然,眼神里充满了困惑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排斥。
为了生存,也是为了警告。苏婉的语气依旧平静,但那平静之下,是看透了生死、在绝境中挣扎求存数十载磨砺出的坚韧与无奈,是一种被环境逼迫到极致后做出的残酷选择。这谷底不只有我们。还有一些......因为长期接触孢子而发生更深层、更彻底异变的怪物。它们听觉敏锐,但对这种由特定人骨制成、以特定频率吹响的声音极其厌恶,甚至会被干扰、驱离。这哨声,是我们祖孙俩在这绝地里,能保护自己、驱赶那些怪物的唯一手段。她的解释简单直接,却透着一股血淋淋的生存智慧。
城城猛然回想起之前两次听到尖锐哨声时,那突如其来的剧烈头痛、眩晕以及不受控制涌出的鼻血,原来那并非幻觉或巧合!是这骨哨特殊频率与人体产生的共振!想到这里,他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苏婉似乎拥有一种能洞察人心的能力,她看穿了城城脸上闪过的后怕、明悟以及那一丝未能完全掩饰的惊惧,进一步解释道:你听到的尖锐频率,是我们经过无数次尝试和牺牲后,发现能最快、最有效驱赶附近怪物的信号。那种特殊的频率会对未经长期适应和训练的人体造成一些强烈的不适,比如引发鼻腔内脆弱毛细血管的共振破裂。抱歉,为了自保,我们不得不如此。她说着,目光慈爱又带着心疼地看了一眼身旁紧紧依偎着她的孙女小雅,伸手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示意她安心。小雅从小在这里长大,身体已经逐渐适应了这种频率,虽然依旧会不舒服,但不会像你这样出现流血的症状。
从小在这里长大?城城再次被震撼,难以置信地看向那个名叫小雅的女孩。在这暗无天日、危机四伏的谷底长大?这意味着什么?她从未见过外面的世界?她的童年是在怎样的环境和恐惧中度过的?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涌上城城心头,有同情,有震惊,更有一种深切的、为她感到的悲哀。他无法想象这是一种怎样的生活。
苏婉深深地叹了口气,那叹息声中承载了太多沉重的过往,仿佛将洞窟内的空气都压得更加凝滞。她示意城城在火堆旁一块相对平整、被磨得光滑的石头上坐下:孩子,你既然能找到这里,想必也是从上面那个地狱般的兵站逃出来的吧?看来,的噩梦,还在继续,并且波及到了新的无辜者......她的眼神变得悠远而凝重,仿佛穿透了岩壁,看到了更久远、更黑暗的过去。坐下吧,我把我知道的一切,关于的起源和真相,关于这个山谷隐藏的秘密,关于......离开这里的可能,都告诉你。
篝火依旧在噼啪作响,跳跃的火光映照着苏婉苍老而坚毅无比的脸庞,每一道皱纹都在光影中诉说着不屈的故事;也照亮了城城眼中那混合着尚未完全平息的恐惧、骤然升腾的希望和极度渴望答案的灼热光芒。在这个与世隔绝的、被死亡和诡异笼罩的深渊之底,在这微弱却温暖的火光庇护下,城城终于遇到了知晓内情的,一段被尘封了数十年、关乎无数人命运与这片土地恐怖根源的真相,即将伴随着这篝火的温暖与光亮,被缓缓揭开神秘而惊悚的一角。他慢慢坐下,将木棍放在触手可及的地方,身体微微前倾,做出了倾听的姿态。洞窟外,谷底的风声呜咽,仿佛无数亡灵在哭泣,而洞窟内,一场关乎过去与未来的对话,即将开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