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重逢(1/2)
第九十三章:重逢
城城和小雅沿着苏婉指示的那条被浓密苔藓和湿滑藤蔓半掩着的、几乎与垂直岩壁融为一体的隐秘路径,手脚并用地向上艰难攀爬。尖锐的岩石棱角刮擦着他们早已破烂的衣物和皮肤,留下新的血痕。每向上一步,都需要极大的力量和谨慎。终于,在几乎耗尽体力时,他们颤抖的双脚踏上了那条传说中镶嵌在陡峭崖壁上的古老栈道。
栈道的情况比想象的更为糟糕。腐朽的木板因常年浸润在谷底的湿气中,变得异常湿滑、松软,边缘和裂缝处覆盖着厚厚一层滑腻的墨绿色青苔,踩上去不仅发出令人心惊胆战的“嘎吱”呻吟,更有一种随时会彻底碎裂、塌陷的虚浮感。下方是深不见底、被浓得化不开的灰白色雾气彻底笼罩的幽暗深渊,仿佛一张巨兽的喉咙。冰冷刺骨的山风如同冤魂的呜咽,持续不断地从谷底盘旋呼啸而上,吹得他们单薄的衣衫紧紧贴在身上,寒冷彻骨,几乎站立不稳,必须死死抓住岩壁上突出的石块或嵌入岩体的老旧铁链(如果那锈蚀的链条还能承受重量的话),才能勉强维持平衡。
小雅对这里的地形确实极为熟悉,她像一只自幼生长于此的、轻盈而警惕的山猫,在前方引路。她的脚步落在某些看似危险的木板上时,却异常稳固,显然知道哪里是承重的关键点。她不时停下,回头用极低的气声提醒城城,声音几乎被风声吞没:“左边,往里数,第三块木板千万别碰,中间早就空了,里有个凹陷,手指可以扣住。”她的动作灵巧而无声,仿佛与这片危险的绝壁环境奇异地达成了某种共生,每一次移动都精准而高效,与城城的小心翼翼形成了鲜明对比。
那扇巨大、厚重、表面布满斑驳蚀痕、仿佛与山岩生长在一起、历经了无数岁月的石门,终于出现在视野尽头。它并非完全紧闭,而是虚掩着,露出了一道仅容一人极度侧身才能挤过的、如同刀劈斧凿般的漆黑缝隙。门轴与石质门框接触的部位,有明显的、新鲜的、与周围陈旧痕迹截然不同的刮擦印记,仿佛不久前刚被什么东西强行撬开或推开过。这与苏婉描述的情况完全吻合。越是靠近,一股混合着浓重水腥气、某种有机物被高压电流烧焦后的刺鼻糊味,以及一种隐约的、像是猛烈雷雨过后空气中残留的、带着金属质感的臭氧味的怪异气息,便愈发浓烈地扑面而来,顽固地钻入鼻腔,无声地印证了之前从这里传出的、连远方岩缝都能感知到的巨大震动和诡异能量波动绝非幻觉或偶然。
城城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剧烈地跳动着,几乎能听到自己血液奔流的声音。手掌因紧张和用力而微微汗湿,冰冷的手指紧紧握住了腰间别着的、沾着泥污的战术匕首粗糙的刀柄,指节因用力而发白。秦川和七月就在这扇门后面吗?他们还安全吗?是否还活着?经历了水牢那足以致命的电击和可能与那些非人“鳃人”的恐怖遭遇,他们是否能够幸存?各种可怕的、血淋淋的猜测如同失控的走马灯在他疲惫而紧绷的脑海中飞速闪过,让他胸口发闷,几乎无法呼吸,只能死死地盯着那道黑暗的门缝。
小雅示意城城停在原地,保持绝对安静,连呼吸都要放轻。她自己则像一缕没有实体的幽魂,悄无声息地贴近冰冷粗糙的石门,将耳朵紧贴在门缝边缘,侧着头,屏息凝神,调动起全部感官,仔细倾听着门后的一切动静,足足持续了一分钟之久。她那双向来清澈的眼睛在昏暗中眯起,闪烁着如同夜行动物般专注而锐利的光,不放过任何一丝异常的声响。直到最终确认门后没有任何活物移动的脚步声、粗重的呼吸声,甚至是衣物摩擦声,只有一片如同坟墓般的、深沉的死寂,她才对城城点了点头,然后伸出那双纤细却异常稳当、带着些许旧伤疤痕的手,用极其缓慢、轻柔、几乎不发出任何声音的动作,抵住石门冰凉粗糙的边缘,小心翼翼地将其向外推开。
“吱呀——”一声干涩、悠长、仿佛承载着无尽岁月的摩擦声,在绝对的死寂中突兀地响起,显得格外刺耳,牵动着每一根紧绷的神经。
门内,是一个超乎他们想象的、巨大到令人心生敬畏的地下空间——一个显然已废弃了数十年之久的地下码头。空旷,阴冷,死气沉沉。空气中依然顽固地弥漫着之前闻到的淡淡焦糊味,还有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大量有机体被瞬间、大规模烧灼碳化后残留的、沉闷而令人作呕的焦臭气息。幽蓝色的、不知名的发光苔藓如同散布的鬼火,稀疏地附着在潮湿渗水的岩壁和码头那些斑驳的水泥柱上,提供着微弱而诡异、毫无温度的光源,让整个空间都笼罩在一片不真实的、如同冥界深渊般的冰冷光晕之中。浑浊得近乎墨绿色的水面广阔而平静,像一块巨大的、布满污渍的黑色玻璃,泛着油腻腻的、不自然的光泽,上面漂浮着一些难以辨明的、如同腐烂水草或烧焦絮状物的黑色残骸,随着几乎察觉不到的、缓慢的水流幽灵般地移动、旋转。整个空间显得死寂、空旷到了极点,充满了令人脊背发凉、心脏紧缩的诡异与不安。码头上空无一人,只有几艘锈迹斑斑、船体破败不堪、仿佛随时会散架的旧式铁壳船,如同被时光遗忘的巨兽骸骨,沉默地、悲凉地停泊在昏暗的、摇曳的冷光之下。
“秦川!七月!”城城压下心中不断滋长的不安与恐惧,试探着压低声音呼唤,他的声音在这片巨大而空旷、仿佛能吞噬一切声响的水面上显得异常微弱、孤独,只激起一点点空洞而遥远的回音,迅速被无边的沉寂贪婪地吞没。
没有回应。死一样的、沉重的寂静如同湿冷的裹尸布,紧紧包裹着他,压迫着他的耳膜。只有不知从何处岩缝渗出的、带着寒意水珠,偶尔滴落下方静止的水面,发出单调而清晰、如同计时秒针般的“嗒……嗒……”声,在这极端寂静中不断回荡,更添几分阴森与不祥。
难道他们……已经遭遇了不测?或者……在绝望中选择了离开?不祥的预感如同冰冷滑腻的藤蔓,猛地缠绕上城城的心脏,并且越收越紧。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深吸了一口带着浓重霉味和焦臭的空气,和小雅交换了一个充满警惕与担忧的眼神。两人立刻心领神会,开始一左一右,沿着码头湿滑、布满青苔和水渍的边缘,借助手电筒那在浓重黑暗中显得如此有限而苍白的光柱,小心翼翼地搜索每一个可能藏身的角落,每一堆杂乱堆积的、散发着腐朽气味的废弃杂物和每一片仿佛隐藏着什么的、浓重的阴影都不放过,目光如同梳子般细细梳理。
突然,在码头另一端,靠近那扇紧闭的、如同城堡大门般巨大、表面覆盖着厚厚红褐色锈蚀的金属闸门下方,一堆胡乱堆放、几乎有一人多高的、木板已经发黑霉变的废弃木箱后面,传来一声极其轻微的、像是生锈的金属部件被无意间碰触或身体移动时蹭到的“喀”的细微摩擦声响!
这声音在死寂中无异于惊雷!城城和小雅如同被按下了暂停键,立刻停下所有动作,身体瞬间僵硬,屏住呼吸,连心跳都似乎漏跳了一拍,全身肌肉紧绷,目光如炬地死死盯住那堆在幽蓝光线下投下不规则、扭曲阴影的木箱。
木箱投下的浓重阴影边缘,不易察觉地、极其轻微地晃动了一下。紧接着,一个身影极其缓慢、带着高度戒备与随时准备攻击或后撤的姿态,从阴影最深处小心翼翼地探出头来——正是秦川!他的脸上写满了疲惫与风霜,眼窝深陷,周围是浓重的黑眼圈,嘴唇因缺水和紧张而干裂起皮,下巴和脸颊上冒出了青黑色的、凌乱的胡茬,显得沧桑了许多。但那双熟悉的眼睛依旧锐利如搜寻猎物的鹰隼,只是此刻布满了蛛网般的血丝,充满了极度警惕、审视,以及一种濒临绝境后的孤狼般的凶狠。他手中紧握着那柄已经失去了所有箭矢、此刻被他当作近战棍棒或格挡工具的空弩,横在身前,双臂肌肉隆起,做出了标准的、随时可以挥出的防御姿态。
当他那双浑浊却依旧锐利的目光,透过昏暗摇曳、如同鬼火般的幽蓝光线,终于艰难而清晰地辨认出来人竟然是本以为早已葬身谷底、尸骨无存的城城时,眼中的那份如同坚冰般的高度戒备和冰冷敌意,瞬间被巨大的震惊和难以置信的情绪彻底冲垮、取代!那震惊如此强烈,甚至让他脸上的肌肉都出现了瞬间的僵硬和扭曲。
“城城?!!”秦川的声音因为极度的激动、意外和某种失而复得的狂喜而明显地变调,甚至带上了一丝破音和颤抖,他几乎是下意识地、不受控制地向前迈了半步,仿佛要确认这不是幻觉,又猛地停住,脚步钉在原地,似乎仍有些不敢相信自己亲眼所见,声音干涩地追问,“你……你还活着?!这怎么可能?!你是怎么……你是怎么从那种地方……怎么找到这里来的?!”一连串的问题如同连珠炮般脱口而出,显示了他内心此刻如同沸水般的剧烈波动与混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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