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都市重生 > 哀牢山笔录 > 第93章 重逢

第93章 重逢(2/2)

目录

几乎在秦川出声的同时,另一个身影也猛地从木箱后面站了起来,动作因为急切而显得有些踉跄,正是七月!她看起来比之前分别时憔悴、虚弱了许多,脸色是一种不健康的苍白,仿佛很久未见天日,头发凌乱地黏在汗湿的额角和脸颊,脸上还带着未干的泪痕和不知在哪里蹭上的污黑痕迹,衣服也有多处明显的破损和撕扯的裂口,显得狼狈不堪。但在看清城城那张虽然疲惫脏污却无比熟悉的面容的那一瞬间,她眼中先是短暂的茫然和恍惚,仿佛无法理解眼前景象,随即爆发出如同在无尽黑夜中骤然看到曙光般的、巨大而纯粹的惊喜,嘴巴微张,喉咙里发出一声短促的、带着泣音的抽气,下意识地就要不管不顾地冲过来,却被身旁依旧保持着最后一丝理智和警惕的秦川,迅速而有力地伸出手臂,不动声色地、却坚决地拦了一下。秦川的目光,带着尚未完全消散的、如同本能般的警惕,飞快地、审视地扫过城城身边那个陌生的、穿着样式古朴怪异、洗得发白粗布衣裤、眼神怯生生如同受惊小鹿却又带着一股不属于文明世界的野性与疏离的女孩——小雅。

“城城!真的是你!太好了!你还活着!我们还以为……还以为你肯定……”七月的声音带着明显的、无法抑制的哭腔和颤抖,充满了劫后余生、失而复得的巨大喜悦与如释重负,她看着城城,眼泪再次不受控制地汹涌而出,顺着苍白的脸颊滑落,但这一次,是滚烫的、喜悦的泪水,冲刷着脸上的污迹。

重逢的激动与酸楚如同一股强大的暖流,瞬间冲刷着城城冰冷而疲惫、几乎麻木的心田,让他鼻尖猛地一酸,喉咙也像是被一团滚烫的硬块堵住了,一时竟说不出话来。他快步上前,脚步因为激动而有些虚浮,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哽咽和沙哑:“我没事,受了点伤,但不碍事。是黑子……是黑子拼死救了我……”提到那个忠诚的、毛茸茸的伙伴,他的声音不由自主地低沉下去,眼中闪过一丝迅速掩去的、深刻的痛楚与怀念,但他迅速用力甩了甩头,仿佛要将这悲伤暂时抛开,侧过身,郑重地介绍道,“这位是小雅,是她和她的奶奶苏婉救了我,也是她们带我找到这里的。”

“苏婉?”秦川闻言明显地愣了一下,眉头紧紧蹙起,形成一个深刻的沟壑,似乎在尘封的记忆中急速搜索着这个似乎有些耳熟、却又一时想不起具体关联的名字。

“就是我们在兵站那份绝密档案里看到的名字!那位早年失踪的、参与‘鬼兰计划’的植物学家!”城城快速而清晰地解释道,语气中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急切和肯定,“她还活着!就在这谷底的某个相对安全的岩缝里!而且,她和李爷爷……李建国,是旧识,是同一支民间探险小队的队友!他们是因为反对‘鬼兰计划’的武器化才被陷害的!”

提到李建国,秦川和七月脸上那刚刚因重逢而燃起的激动和惊喜,瞬间如同被冰水泼洒,彻底凝固、僵硬,眼神不约而同地黯淡下去,像是被瞬间抽走了所有的光彩与生气,蒙上了一层浓重的、化不开的阴影。七月更是猛地低下头,用力咬住自己已经毫无血色的下唇,瘦削的肩膀难以抑制地、剧烈地微微抽动起来,无声却汹涌的悲痛如同实质般弥漫在空气中,压得人喘不过气。

城城的心猛地一沉,仿佛骤然坠入了万丈冰窟,四肢百骸都透出寒意。他看向秦川,用眼神传递着无声的、带着最后一丝渺茫侥幸的询问,尽管他心中早已有了清晰的、不愿面对的答案。

秦川迎上他询问的目光,沉重地、极其缓慢地摇了摇头,随即又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般,重重地点了点头,确认了这个残酷的事实。他的嘴唇翕动了几下,喉结艰难地滚动着,才用极其沙哑、仿佛被粗糙的砂石反复磨砺过的声音,艰涩地、一字一顿地说道:“李爷爷他……为了不拖累我们突围,也为了……彻底摧毁兵站地下可能残留的、危险的实验源头,防止那些东西扩散出去……他……他选择了独自走进那片正在快速注水的核心区域……启动了……引爆了最后的自毁装置……”他没有再详细描述那具体是如何惨烈而悲壮的过程,但那双向来坚毅、此刻却布满血丝的眼睛里深切的痛楚、无力与深深的敬意,已经胜过千言万语,说明了一切。

尽管早在苏婉询问时就有了心理准备,但此刻亲耳从共同经历了生死的战友秦川口中,得到如此确切的、不容置疑的证实,城城还是感到一阵尖锐的、如同被烧红的冰锥狠狠刺穿心脏般的剧烈悲痛。他猛地闭上了眼睛,眼前仿佛闪过李建国那沉默而坚定的面容,深吸了一口冰冷潮湿、带着焦臭味的空气,将汹涌冲上眼眶的热意和喉咙口那硬邦邦的酸楚感强行逼了回去,将那份沉重的、混合着无尽愧疚、哀伤与无力回天的痛苦情绪,死死地、深深地压回心底最黑暗的角落。现在,不是沉溺于悲伤的时候,活着的人,还要背负着逝者的期望,继续在这地狱里挣扎前行。

“这里……后来发生了什么?那些……水里的‘鳃人’呢?”城城强行转移了话题,将沉重而模糊的目光投向那片死寂得过分、泛着诡异幽光、仿佛隐藏着无数秘密与亡魂的墨绿色水域,试图打破这令人窒息、凝固的悲伤氛围。

秦川和七月的脸色在听到这个问题时,瞬间都变得有些异样的苍白,眼神中闪过一丝复杂难言、难以名状的情绪,混合着深切的恐惧、一种近乎怜悯的悲哀和一丝如释重负却又充满负罪感的解脱。秦川深吸一口气,仿佛需要鼓起巨大的勇气才能回顾那段如同梦魇般的经历,他将之前在水牢中,如何与那些似乎还残存着一丝人类意识、如同被禁锢在怪物躯壳中的灵魂的鳃人,进行那场无声而绝望的、依靠意念或某种微弱能量波动的“对话”,如何清晰地感知到它们传递出的、如同身处无间地狱般的极致痛苦与唯一的、强烈的求死渴望,以及最终,他怀着怎样沉重如铁、如同亲手执行死刑般的心情,冒险启动了那套老旧的、威力却依然巨大的电击系统,帮助它们从那永恒的痛苦折磨中获得最终、也是唯一可能的解脱的经过,用尽可能简洁、却依然无法完全掩盖其中惨烈的语言,告诉了城城和小雅。

城城和小雅听得心惊动魄,背脊阵阵发凉,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他们虽然各自经历过诸多凶险诡异的场面,却也没想到这扇石门之后,在那片死寂的水面之下,竟然发生过如此超越常理认知、惨烈而悲壮、直指人性与存在意义的一幕。小雅更是下意识地紧紧握住了挂在胸前、触手冰凉的骨哨,那双清澈的大眼睛里充满了巨大的震惊与一种深切的、几乎能感同身受的同情与哀戚,似乎对那种集体性的、源于无尽痛苦的求死决绝,有着某种超乎常人的、敏锐的感知与理解。

“我们试过打开那扇主闸门,”秦川抬手指向那扇如同不可逾越的天堑般横亘在前的、巨大而锈蚀的金属闸门,语气带着深深的无奈与挫败感,还有一丝体力耗尽后的虚脱,“但整个控制系统,似乎在我们启动水牢电击、释放出那股巨大能量后,就因为严重的过载,或者触发了某种我们不知道的保护机制,彻底瘫痪、报废了。我们找到了旁边的手动应急绞盘,”他用力踢了踢脚边一个巨大的、几乎被红褐色锈垢完全包裹、齿轮间塞满了凝固污物的装置,发出沉闷的“哐当”声,“但它锈蚀得太严重,卡死了,我们两个人用尽全力,它连一毫米都没有转动,像是被焊死在了基座上一样。”他摊开手,掌心是用力过度磨出的血泡和破皮。

唯一的、看似最直接、最明确的生路,似乎就这样被这扇无法撼动的、冰冷的铁门彻底堵死了。刚刚因意外重逢而稍有缓和、升起一丝暖意的气氛,再次变得如同灌了铅般凝重、冰冷,绝望的阴影重新如同浓雾般笼罩下来,压在每个人的心头。

“苏奶奶之前推测过,可能还存在另一条路,”城城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将苏婉关于需要冒险穿越那片连她都深感忌惮的“血藻”核心污染区,才可能找到其他未被记录的、通往外界出口的猜测说了出来,“但她也明确说了,那条路极其危险,充满了未知,连她也不清楚具体位置和途中会遇到什么,这只是她根据多年来对这片地下河谷生态系统的观察和理解,所做出的推断。”

绝境之中,似乎又只剩下了一条布满荆棘、通往未知深渊、希望渺茫的险途。前路依旧被浓重的迷雾与死亡的气息所笼罩。

四人沉默地站在这寂静得可怕的、如同巨大墓穴般的废弃码头,身影在幽蓝的冷光下拉得细长而扭曲。他们望着那扇无法开启的、象征着阻碍与绝望的巨大闸门,又看向脚下那幽深莫测、仿佛隐藏着无数秘密与危险、吞噬了太多生命的墨绿色水域。冰冷的、带着焦臭与霉味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沉重得让人难以呼吸。但至少,在经历了生死离别、付出了惨痛代价之后,他们重新汇合了。在这地狱般的绝境中,多一个人,就多一份力量,多一双警惕的眼睛,多一个在危难时可以依靠、托付后背的坚实背影,也多了一份支撑着彼此、继续在这无边绝望中挣扎前行、寻找那渺茫生机的、微薄却至关重要的勇气与羁绊。

目录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