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玉碎(1/2)
永乐十五年的冬天,来得又早又猛。第一场雪落下时,汉王朱高煦的车驾刚刚抵达乐安州不久。北京城的官场,在经历了一场废立风波般的震动后,正陷入一种诡异的平静。然而,这平静之下,是比冰雪更刺骨的寒意。
杨士奇站在文渊阁的窗前,望着庭院中那棵枝条被积雪压弯的海棠。汉王虽已离京,但其遍布朝野的党羽未清,陛下心中那点被强行压下的舐犊之情,更是随时可能复燃的野火。他知道,这场斗争远未结束,只是转入了更凶险的暗处。
“大人。”于谦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杨士奇转身,见于谦脸色苍白,手中紧攥着一封没有落款的信函。
“北镇抚司刚传出的消息,”于谦的声音压得极低,仿佛怕惊扰了这死寂的雪天,“解缙……昨夜在诏狱,殁了。”
空气仿佛凝固了。炭盆里噼啪一声轻响,显得格外刺耳。
解缙。这个名字,自汉王就藩后,已很少被人提起。他因“私谒太子”、“无人臣礼”的罪名下狱多年,陛下似乎已将他遗忘在诏狱的深处。所有人都以为,他会像许多失势的官员一样,在漫长的囚禁中耗尽余生。
谁能想到,就在汉王势力看似遭受重创、东宫刚刚松了口气的时候,这柄悬了多年的铡刀,会以如此决绝的方式落下?
“怎么回事?”杨士奇的声音听不出情绪,只有紧握窗棂、指节发白的手,泄露了他内心的震荡。
“诏狱报的是‘饥寒交迫,旧疾复发’。”于谦将信函递上,“但我们的人说,前几日,纪纲曾奉密旨,深夜入狱提审……之后,解大人便水米不进。”
密旨。杨士奇的心沉了下去。他展开那封由于谦手下冒险送出的短信,上面只有狱卒潦草的数语:“解公临终,望北三拜,言‘臣先行矣’。”
望北三拜。那是皇宫的方向,是陛下的方向。
这一刻,杨士奇全明白了。这不是简单的杀人灭口,也不是纪纲的私自用刑。这是陛下在汉王就藩后,对太子一系,更是对天下所有可能“心怀二意”的臣子,一次最冷酷、最彻底的警告!
汉王跋扈,可贬可罚;但太子,绝不容许有如此声望卓着的臣子真心依附。解缙的才华、他与太子的旧谊,都成了他的催命符。陛下用解缙的人头,清楚地画下了一条不可逾越的红线:储君只能是储君,皇权,不容任何形式的觊觎与分流。
“纪纲现在何处?”杨士奇问。
“正在宫中向陛下复命。”于谦道,“据说……陛下听完,只说了三个字:‘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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