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生死相托(1/2)
二皇子在京中倒台的消息,被北境漫天的烽火隔绝在千里之外。此时的北疆战场,已然成了人间炼狱,战火燃烧到了最炽烈的地步。李擎自失去草原部落的盟约支持后,又遭北境军连番重创,精锐折损过半,退路亦被截断,处境已然穷途末路。可这头困兽非但没有俯首,反而被绝境逼出了最疯狂的凶性,他彻底抛却了所有战术章法,不计伤亡地驱使着剩余的全部兵力,如同决堤的洪水般,不分主次地朝着鹰嘴涧与狼啸峪的防线发起了地毯式冲击。
连绵的喊杀声震彻山谷,双方将士都杀红了眼,刀剑相击的铿锵声、临死前的惨叫声、战马的悲鸣声交织在一起,汇成一曲绝望的战歌。秦岳亲赴鹰嘴涧最前线坐镇,玄甲染血,战袍翻飞,始终身先士卒地守在最险要的隘口,手中长枪早已被砍得卷了刃,玄色甲胄上凝固的血痂层层叠叠,早已分不清是敌人的血,还是他自己的。狼啸峪那头,沈清辞承受的压力丝毫不减,第七营在连日的鏖战中伤亡近半,营中将士个个带伤,她脸颊上那日被流矢划伤的疤痕,在漫天硝烟的映衬下,更添了几分凛冽决绝。
决战的转折点,发生在鹰嘴涧主关墙的争夺战中。李擎孤注一掷,将麾下豢养多年的死士队伍全数派出。这些人个个悍不畏死,顶着城墙上密集的箭雨、滚烫的滚石与烧红的铁汁,硬生生用一具具尸体铺出了一条通往关墙顶部的血路。秦岳见状,当即抽出腰间佩剑,率亲卫队死死堵在那道被撕开的缺口处,每一剑都带着雷霆之势,剑光过处,必有伤亡,可敌人却像杀不尽般,前仆后继地涌上来。
混战之中,一名浑身是血、伪装成北境军伤兵的敌军死士,趁着乱势悄然靠近。他趴在地上,借着尸体的掩护,一点点挪动到秦岳身侧,在所有人都未曾察觉的瞬间,猛地暴起!一柄淬满剧毒的黑色匕首,带着凛冽的寒光,在极近的距离内,狠狠刺入了秦岳的腰腹之间!
“噗嗤”一声,匕首入肉三分,秦岳闷哼一声,剧痛瞬间席卷全身。他反应极快,强忍着毒素蔓延的麻痹感,反手一剑将那死士劈飞数丈开外,死士落地时已然气绝。可那剧毒已然顺着伤口侵入经脉,秦岳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浑身力气如同潮水般迅速流失,视线开始变得模糊,耳边的喊杀声也仿佛遥远了许多。
“将军!!”
亲兵们见状惊骇欲绝,纷纷舍命冲上前,用盾牌组成一道人墙,将秦岳死死护在中间,与蜂拥而至的敌军死士展开殊死搏杀。
秦岳靠在冰冷的城墙之上,强撑着最后一丝清明,目光在混乱的战场上急切地搜寻。他知道,自己一旦倒下,鹰嘴涧的防线便可能瞬间崩塌。就在这时,他看到了远处烟尘滚滚,一支熟悉的队伍正冲破敌军的阻拦,朝着缺口处赶来——是沈清辞带着第七营的残余兵力前来支援!
“清……清辞……”他声音微弱,几乎被淹没在震耳欲聋的喊杀声中,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穿透力。
沈清辞策马疾驰,远远便看到了被亲兵护在中间的秦岳,以及他腰腹间汩汩涌出的黑血。那黑血色泽诡异,落地后竟泛起一层淡淡的青黑色雾气,显然是淬了剧毒!她心胆俱裂,瞬间便红了眼眶,不顾一切地翻身下马,提着长剑穿过混战的人群,硬生生杀到了秦岳身边。
“秦岳!”她声音颤抖,伸手想去扶他,却又怕触动他的伤口。
秦岳死死咬住牙关,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一直紧握在手中的帅印猛地塞到了沈清辞手中。那枚象征着北境东部防线最高指挥权的帅印,冰冷坚硬,却带着他掌心的余温,他的手指因用力而关节泛白,几乎要嵌进沈清辞的掌心。
“守……守住这里……拜托了……”
这几个字耗尽了他所有的力气,话音未落,秦岳眼前一黑,身体便软软地倒了下去,彻底陷入昏迷。
“秦岳!!”沈清辞急忙接住他瘫软的身体,只觉得怀中的人重逾千斤。帅印的冰凉触感与他身上急速流逝的生命力形成鲜明对比,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慌与决绝涌上心头。她紧紧抱着秦岳,对着周围赶来的将领嘶声喊道:“不惜一切代价,守住鹰嘴涧!任何人不得后退半步!军医!快!立刻救治将军!”
将领们见帅印已交到沈清辞手中,又听闻秦岳重伤昏迷,皆是心头一沉,当即齐声领命:“遵命!”
秦岳被紧急抬下关墙,送往后方营帐救治。军医们围着他忙前忙后,剪开染血的甲胄,看到那深可见骨的伤口与周围蔓延的青黑色毒气,脸色一个个凝重到了极点。一番查验后,领头的军医摇了摇头,语气沉重地对沈清辞道:“沈将军,此毒诡谲异常,乃是北蛮特制的‘阎王帖’,毒性猛烈,且与寻常毒物截然不同,非我等随身携带的解药可解。除非能找到敌军手中的专属解药,或是知悉毒性配方,否则……将军恐怕撑不过明日天明……”
撑不过明日天明!
这几个字如同惊雷般在沈清辞耳边炸响,让她浑身冰凉。她走到榻边,看着秦岳昏迷不醒的脸庞,他脸色青黑,唇色发紫,呼吸微弱得几乎感受不到,往日里那双锐利如鹰的眼眸紧紧闭着,此刻竟带着几分脆弱。再低头看向手中那枚沉甸甸的帅印,上面似乎还残留着他的体温与血迹——他将他的性命、他的兵卒、他守护的北境防线,全都托付给了她。
她绝不能让他死!
唯一的希望,就在敌军大营之中。她必须去盗解药!
可此刻两军交战正酣,李擎大营戒备森严,营内外巡逻队往来不绝,暗哨遍布,如何才能悄无声息地潜入?沈清辞低头看了看自己一身染血的戎装,脑中突然闪过一个大胆到近乎疯狂的念头——换回女装!
最危险的地方,往往最安全。谁会想到,刚刚接过帅印、代理北境军指挥权的沈将军,会舍弃戎装,换上女装,孤身潜入敌营?
事不宜迟,沈清辞立刻返回狼啸峪主营,遣退了所有亲卫,将自己反锁在帐内。她从行囊最深处,翻出了那件被她珍藏许久的、属于“沈清辞”而非“沈将军”的衣裙。那是一身素雅的月白色襦裙,裙摆绣着几枝淡墨色的寒梅,是她离家前母亲亲手为她缝制的。
她对着铜镜,一点点洗去脸上的血污与尘垢,露出了原本清丽精致的眉眼。褪去沉重的铠甲,换上柔软的襦裙,腰间系上同色系的丝带,再将长发松松挽起,插上一支简单的银钗。镜中的女子,眉眼间还带着几分战场磨砺出的英气,却已然没有了往日的冷冽锐利,多了几分温婉,更藏着一股破釜沉舟的决然。
是夜,月黑风高,夜色如墨。沈清辞将帅印暂交络腮胡保管,严令他代理军中事务,务必封锁秦岳重伤昏迷与自己离开的消息,若遇敌军进攻,便以坚守为主,等待她归来。安顿好一切后,她凭借着多年练就的高超轻功和潜行技巧,如同一道幽影般,悄无声息地潜出北境大营,绕开前线激战的关隘,朝着数里外的李擎大营摸去。
李擎大营内灯火通明,火把将夜空照得通红,巡逻队手持利刃,往来穿梭,脚步声整齐划一,警惕性极高。沈清辞借着夜色与地形的掩护,如同狸猫般在营帐之间灵活穿梭,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四周,寻找着中军大帐与可能存放重要药物的地方。
她早年曾研究过北蛮的军营布局,又从之前审讯的俘虏口中得知了李擎的生活习惯——此人多疑且谨慎,重要之物必定存放在中军大营附近的亲信营帐内,且会派重兵看守。凭借着这些信息,沈清辞很快锁定了位于大营核心区域的几顶帐篷。这几顶帐篷周围守卫格外森严,不仅有手持长戈的士兵站岗,帐外还布置了暗哨,显然是存放贵重物品或机密文件之地。
沈清辞屏住呼吸,借着巡逻队换岗的空隙,悄无声息地靠近其中一顶飘出淡淡药味的帐篷。她将耳朵贴在帐篷的帆布上,仔细倾听着帐内的动静。
“将军吩咐过,这‘阎王帖’的解药务必妥善保管,秦岳中了此毒,北境军必定军心大乱,明日一早,咱们便可以此为契机,发动总攻,一举拿下鹰嘴涧!”帐内传来一个侍卫的声音。
“放心吧,这帐篷守卫森严,插翅难飞,解药锁在铁盒里,万无一失。”另一个声音应道,听语气像是看管药物的军医。
沈清辞心中一喜,确认解药就在这顶帐内。她环顾四周,见巡逻队尚未折返,当即从袖中取出一枚细针,轻轻挑开帐篷的门帘缝隙,如同鬼魅般滑了进去。
帐内空无一人,只有靠墙摆放着几个高大的药柜,柜中摆满了各式药瓶与药草。沈清辞动作迅速而轻柔,逐一翻找着,终于在最内侧的一个药柜中,发现了一个上了锁的精致铁盒。她毫不犹豫,取出腰间的匕首,用尽全力撬动铁盒的锁扣。“咔哒”一声轻响,铁盒被打开,里面整齐地摆放着三瓶解药,瓶身上贴着标签,正是“阎王帖解药”四字。
就在她伸手取出一瓶解药,准备转身离开时,帐外突然传来了清晰的脚步声与说话声,而且正朝着这边走来!
“将军,咱们再去看看解药是否稳妥,明日之事,绝不能出任何差错。”是李擎的侍卫长的声音。
“嗯,秦岳一死,北境军群龙无首,鹰嘴涧与狼啸峪便指日可下。”李擎的声音带着几分志得意满,距离帐篷越来越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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