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0章 火熄之后,谁来点灯?(2/2)
涪翁瞳孔骤然收缩,这八个字,与那盲童方才的惊人表现,竟是完美的印证!
他指尖轻抚上那八个古字,就在触碰的瞬间,他体内那枚唯有历代医道宗师才能拥有的“医道传承印”,猛地一震!
一股灼热的气流自印记中涌出,在他丹田之内,一枚全新的印记虚影,竟缓缓浮现。
这枚新印的纹路残缺不全,模糊不清,唯有一个古老的“心”字篆文,在虚影中央若隐若现,散发着与盲童胸口别无二致的温润光芒。
“原来如此……”涪翁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喃喃自语,“原来你们烧的,只是纸,不是道!”
他紧握着那半页残简,转身重返议政堂。
此刻的堂内,众人依旧围着沙盘,对着那幅由盲童“画”出的脉络图,或惊叹,或迷茫,或窃窃私语,争论不休。
涪翁的归来,让所有声音戛然而止。
他没有理会任何人,也没有出示那枚竹简。
他只是走到大堂中央,在盲童身边盘膝而坐,双目微闭。
随即,他伸出右手,并起食指与中指,以指为针,隔空虚点在自己胸前的膻中穴上。
“混沌未分,道生一……”
他开口了,口中诵出的,正是《针歌》全篇!
他的声音不再平淡,而是如同深山中的松涛,如同江河的奔流,雄浑而苍劲。
每一个字都仿佛蕴含着奇特的律动,直接穿透耳膜,敲击在每个人的心坎上。
“师父……”盲童第一个感应到,他毫不犹豫地跟随着涪翁的韵律,清脆的童音融入那雄浑的歌声之中,如同一条溪流汇入大江。
紧接着,是柳妻。
她眼中含泪,也跟着低声吟诵起来。
然后是沙盘村的几个年轻医者,是青石沟那位白发苍苍的老医……
一村起,百村应。
起初只是堂内的数人,渐渐地,歌声仿佛长了翅膀,顺着夜风飘出议政堂,飘向涪水两岸的百里村落。
那些在深夜里为医道前途辗转反侧的医者们,仿佛听到了来自灵魂深处的召唤,一个个推开门窗,不约而同地朝着议政堂的方向,应和着这首古老的歌谣。
夜风穿堂而过,百村的歌声竟逆流汇聚而来,与涪翁的领诵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股无形的洪流。
那堂外的涪江之水,竟也起了波澜,水波的起伏节律,竟与《针歌》的韵律遥相呼
应,仿佛整条大江,都化作了一条正在被针灸唤醒的巨大经络!
当歌声诵至终章,最后一个音节落下的刹那,涪翁体内的传承印骤然大亮!
那枚新生的、残缺的“心”字印记,与不远处盲童心口那团微光,竟产生了强烈的共鸣!
一道若有若无的银色丝线,在虚空中将二人连接。
涪翁猛然睁开双眼,目光如电,直视盲童:“你从未正式拜师,更未曾听我完整传授过《针歌》,为何音律、节拍,分毫不差?”
盲童抬起没有焦距的双眼,脸上露出一个纯净的微笑。
“我听见了……”他轻声说,“是您在江边教我的,三年前,您每次在船头练针时,都会唱。”
三年前!
涪翁心头巨震。原来,这颗种子,早已在不经意间埋下!
翌日清晨,天光乍破。
议政堂的争论早已平息,一种前所未有的氛围在涪水两岸弥漫。
各村的孩童们,竟自发地聚集到了村外的涪水滩上。
他们没有医书,没有图谱,甚至没有一根像样的银针。
他们只是学着大人们的样子,捡起光滑的石子当作针,将柔软的沙地当作病人的身体,歪歪扭扭地模仿着施针的动作。
那盲童,自然而然地站在了所有孩子的中央。
他没有动,只是静静地站着,掌心向上。
忽然,一阵秋风吹过,一片火红的枫叶打着旋,悠悠然飘落,不偏不倚,正好落入他的掌心。
枫叶上的脉络,在晨光下清晰可见,一如人体的经络。
盲童的指尖轻轻拂过叶脉,随即手腕一抖,将那片枫叶轻轻掷入身前的溪流之中。
奇异的一幕发生了。
那片枫叶,并未随波逐流,而是在水面上划出一道道玄奥的轨迹,时而急转,时而停顿,竟在方寸水面之上,自行绕行了足三里、合谷、内关等七大人体大穴的方位轨迹!
崖上,一直默默注视着这一切的涪翁,浑浊的眼中终于泛起一丝湿润的笑意。
他喃喃自语,声音轻得仿佛随时会散在风里:“火熄了,可火种……早就像蒲公英一样,被风吹进了每一个孩子的眼睛里。”
风,忽然大了起来,吹得滩涂上落叶纷飞。
成千上万的叶片在空中盘旋、飞舞,叶脉在阳光下闪烁着金色的光芒,远远望去,竟似万针待发,只待一声号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