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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6章 针没断,是长进了土里(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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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向前迈出的第一步,便踩入了没过脚踝的冰冷泥浆。

清明的晨雨细密如丝,将天地织成一片灰蒙。

赵篾匠赤脚走着,肩上扛着一截焦黑的木梁——那是被大火焚毁的村塾,所剩下的唯一残骸。

他走得很慢,却异常坚定。

每一步,都像是在用自己的脚掌,将这片被雨水浸泡得泥泞不堪的滩涂,与另一片滩涂缝合在一起。

当他终于抵达江湾那片高地时,身后已是一条深陷泥泞、连接着十七座村落交界处的漫长足迹。

“轰!”

焦木梁被他重重立入土中,溅起一圈浑浊的泥水。

他没有停歇,从怀中掏出早已备好的麻绳,将村民们自发送来的东西一件件绑了上去。

有孩子们捏的、形态古怪的弯针陶俑,有妇人们盛过草药的铜钵,还有老人们用过的破旧渔网。

最后,他在焦木梁前方,用手挖出七个小小的浅坑,将七块晒得干硬的药鱼,一一埋了进去。

这一切,无声无息,透着一股原始而庄重的气息。

聚拢过来的村民们撑着油纸伞,在雨中默默看着,满心不解。

“赵叔,这是做啥?”一个年轻人忍不住问,“不立碑,也不烧纸,更没个牌位……这是在祭谁?”

赵篾匠抬起头,雨水顺着他深刻的皱纹淌下,他抹了一把脸,声音在雨声中显得很低,却清晰地钻进每个人耳朵里:“祭一个……”

没有名字的人。

四个字如同一道闷雷,在众人心中轰然炸响。

他们瞬间明白了。

他们要祭的,不是那个叫李柱国的前朝御医,也不是那个叫涪翁的狂傲渔夫。

他们要祭的,是那个再也不会回来的背影,是那个独行于江畔、以身为炬点亮医道微光的孤寂灵魂。

更是为了祭奠那一条,从今往后,再也不需要特定某一个“师父”来引领的路。

就在众人默然的一刹那,异变陡生!

那截焦木梁上绑着的近百枚陶制弯针、铜钵,竟齐齐发出一声清越的嗡鸣!

与此同时,顺着江流蔓延的十七座村落里,无论远近,家家户户窗台上那盏彻夜未熄的油灯,灯火猛地向上窜起三寸,连续跳动了三下!

仿佛,是来自天地间的一场无声应答。

“嗡——”

角落里,一直蹲在泥坑边玩耍的阿禾,小小的身子猛地一震。

他指尖轻抚着湿润的泥土,额头那两道酷似铜印纹路的胎记,竟悄然浮现,散发出肉眼不可见的微光。

他闭上双眼,稚嫩的脸庞上,显出一种不属于他这个年纪的肃穆与苍茫。

良久,他缓缓开口,那语调、那顿挫,竟与多年前涪翁在江边初遇程高,吟诵《针经》残篇时,分毫不差!

“青针启于痛,赤针生于信,玄针成于舍……”

每一个字吐出,都仿佛带着一股奇异的律动,让在场所有人体内的气血随之微微一荡。

当他说到最后一个境界时,声音变得悠远而空灵:

“黄针……归于忘。”

忘掉师承,忘掉门派,忘掉自我,最终,连“医”这个字本身,都要忘记!

村民们惊愕地抬起头,却见到了毕生难忘的奇景。

远处那片朦胧的江面上,不知何时,随着漫天雨丝,竟有无数比发丝更纤细的银丝悬浮于半空,它们交织成一张覆盖了整片江湾的朦胧光网,正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缓缓向下,渗透入土!

阿禾睁开双眼,眼眸清澈如洗,他轻声对所有人说:“他说,针没断,是长进了土里。你们看——”

话音未落,他伸手指向地面。

众人低头看去,无不倒吸一口凉气!

只见那原本浑浊的雨水泥地之上,竟浮现出一片淡淡的、由水流构成的纹路!

那纹路复杂而玄奥,赫然是一幅完整的人体经络图!

三百六十个穴位如星辰闪烁,十二正经如江河奔流,随着地面的水流,蜿蜒遍布了整片田野!

针,长进了这片土地里!医道,融入了这山河血脉之中!

“原来……是这样……”赵篾匠浑身剧烈地颤抖起来,一个尘封已久的记忆,如同被闪电劈开的顽石,轰然炸裂!

他猛然记起,数十年前,在那场焚毁天禄阁的冲天大火中,涪翁为了保住医典传承,并非是将“医道传承印”藏于体内,而是当场碎印,将其意志与毕生所学,尽数融入了滔滔江水!

他颤抖着解开自己粗布衣襟,摊开那只曾被断针刺过的手掌。

掌心的旧伤,此刻灼热如焚!

在那粗糙的皮肤之下,那枚原本残缺不全的青铜印纹,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自行补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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