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5章 求而不得(2/2)
“成。”
阮轻舞自顾斟茶,目光却始终落在那道月白身影上。
看他立于百子药柜前拈药称量,每一寸动作都凝着医者的专注与温柔。
小白猫云魄蜷在她怀中轻蹭,星河般的圆润猫眼里漾着碎金柔光,金色睫毛如蝶翅颤动,眉眼间似有万千星尘流转。
立体的小巧鼻头泛着浅粉光泽,周身皮毛在结界微光中流淌着丝绸般的金辉,漂亮得不像凡间生灵。
云魄
茶烟袅袅升起,她捧着暖盏轻笑:
“我家小冰山,如今总算融了些许!大师我呀——看着甚是欣慰。”
“小月亮莫要打趣。”
傅筠寒指尖微颤,药秤上的当归险些洒落。
“再这般……我可真要哭给你看了。”
“那我可得坐稳了仔细瞧!”
阮轻舞托腮凑近,眸光粲然如星子。
“快哭快哭——你眼里盛着银河的模样,定然好看极了。”
他真是水凝的冰雕的玉,连窘迫时都透着易碎的清光。
“从前我怎会以为……”
“你是位普度众生的大师?”
傅筠寒轻叹一声,霜睫在眼下投出浅浅影痕。
“嗯?”
阮轻舞好奇地眨眨眼,流苏耳坠荡出细碎银光。
“那如今觉得我是怎样的人?”
“是个——”
“专会折腾人的小混蛋。”
傅筠寒忽然抬眼,银眸里漾开罕见的笑意。
尾音里带着多年未有的轻快,似春溪撞破冰层,叮咚落进满室暖光里。
他们相隔不过一重山,却经年未曾得见。
一方面因镇灵关战事胶着,他常驻于边境难返谷中。
更多的,是他刻意避开了所有她可能出现的时辰。
每当她至药王谷阅籍之时,他总会寻由远行。
那时他以为自己恋慕的是位避世出家的僧人,且同为男子,这份情愫令他日夜煎熬如坠炼狱。
自身沉沦无妨,却万万不忍玷污那位不染尘俗的“大师”。
直至命运将他们牵引至相思树下。
赤艳红豆如血滴落雪襟的刹那,他才惊觉——
原来令他心动难抑、百转千回的,从来都是眼前的南域明月。
她啊,真是折磨了他好多年。
那“普渡大师”四字,如一句缚心的咒,反倒让他自己的情劫,成了最难渡的劫。
“呼——”
窗外骤然响起破空之声,如鹤唳九霄。
“我等的人到了。”
阮轻舞缓缓起身,将怀中白猫轻柔置于软垫。
“此番别过,不知何日再会。”
“这便要走了?”
傅筠寒眸中星辉倏然黯淡,配药的指尖凝滞在半空。
他还想多看她煮茶时睫毛垂落的弧度,多听几声带着清软嗓音的“小冰山”。
她在云上学宫如明月悬天,而镇灵关永远血色漫卷。
此去一别,或许又是数年鱼雁难通。
“小冰山眼眶都红了。”
阮轻舞忽然凑近,指尖虚虚点在他微颤的眼尾。
“这般舍不得我呀?”
傅筠寒偏过头去整理药柜,青丝掩住眼底波澜。
“舍不得又如何?世间求不得、放不下之事……何其之多。”
语声渐低如雪落寒潭。
“我又能如何?”
最终却仍是执起玉尘伞,为她推开通往风雪的门。
“若想我时,便来寻我。”
阮轻舞将一枚月宫令牌放入他掌心,玉牌触手生温,雕着明月宫雪山和缠枝山茶花纹样。
“月宫令牌可与我隔空传讯,亦能直入明月宫。只要想见面,山海皆可平。”
她语气里带着洞悉一切的怅然。
“从前……不过是你在刻意躲着我,别以为我不知晓。”
“否则,如何能次次都错过?”
指尖轻抚过他的腕骨,声音如飞雪落羽。
“小冰山,就这般不喜我么?连见一面……都不愿?”
傅筠寒浑身一颤,那枚令牌在掌心烫得惊人。
霜睫剧烈抖动起来,仿佛有冰层在眼底寸寸碎裂。
“当真只是……军务繁忙。”
他偏过头避开她的目光,声音轻得像风中的樱花瓣。
难不成要坦白——是怕见了面会抑制不住内心疯长的喜爱?
怕藏了多年的妄念会撕裂理智的冰层?
怕那双澄澈眸子映出自己早已越界的心绪?
她身后站着整个南域的月光,而他只是镇灵关外一捧随时会化的雪。
有些奢望,本就不该滋生。
“下次你来药王谷时,传讯于我——我定尽力赶回。”
傅筠寒替她推开门扉,将一盒素帛包裹的茶叶放入她掌心,唇角漾起浅淡笑意。
风雪卷着他袖间药香扑面而来,正是她曾在信上随口提过的喜欢的茶叶。
这个连毒虫都要避让三分的冰雪医仙,竟亲自入南风山为她采茶。
“你从前在信上说……暮春时分南风山巅的紫玉灵花会盛开。”
他忽然轻声开口,霜睫掩着眸中流转的微光。
“待花开后,我想采撷最盛的那朵风干,替你嵌一枚书签。”
语声落进风雪里,恍若蝴蝶振翅时抖落的金粉。
“这次的礼……总该合你心意了。”
他声音轻得似雪坠枝头,想起从前那些木鱼佛经,耳尖漫上薄红。
阮轻舞却忽然笑开来,眸中映着漫天飞雪与他无措的模样。
她此刻见他的模样,怎会不明白——这座小冰山,早为她融作春水潺潺。
足尖轻点,她倏然贴近,一个吻如蝶栖落在他脸颊之上。
“可我呀——”
吐息暖雾般拂过他冻结的眉眼。
“只想要你呢。”
“咚!”
玉尘伞坠地惊起碎雪。
傅筠寒抬眸时,只见她已翩然没入风雪,月白裙裾如昙花一现。
肌肤上残留的触感灼如烙铁,烫得他神魂俱颤,冰层之下奔涌的春潮终于破开所有桎梏。
原来……终究还是没能藏住。
她当真是个折磨人的小混蛋……
连离去时都不忘在他心尖燎一把火。
她可知那告别的一吻,似雷霆将他苦苦维系的理智彻底击得粉碎?
叫他从此沉沦更深,堕入情网,再寻不回脱身的归路。
“小混蛋——”
他俯身拾起跌落的玉尘伞,倚门遥望那道月白身影与同伴折下赤艳红豆,化作流光消散于风雪之中。
空余他独立相思树下,看枝头琉璃红豆如血滴落。
原来最相思成劫的,从不是树间果实。
而是求不得的妄念,与放不下的痴缠。
此心若雪
“主人既心仪于她,为何不勇敢些?”
云魄轻甩尾尖,金瞳里漾着不解的光,仰头望向那道寂寥身影。
傅筠寒眸底最后一丝温存骤然冰封,周身漫起凛冽寒意。
“身似碎雪,血海深仇……怎敢误明月?”
指尖抚过相思树的琉璃果实。
“待紫灵花开尽,我们便该回神域了。”
风雪卷起他霜色衣袂,似挽留又似送别。
“临行前得见这一面……此生足矣。”
他倏然垂眸看向脚边的雪团子。
“云魄,你为何从不曾告诉我——与我书信之人是女子?”
白猫无辜地眨着金瞳,尾巴尖卷住他霜纹衣摆:
“不是主人亲口说的么?山下的女人是老虎,需得远离。”
嗓音软糯带着委屈。
“我怕说了……您就不准我再去找她玩耍了呀。”
傅筠寒一时语塞,想起自己昔年因被无数求医的女子痴缠而对她们畏之如虎,他那时所说之话,竟被这小家伙原封不动奉还。
风雪卷过相思树枝头,抖落簌簌红晶如血。
“你才是真的虎。”
“主人,我知道自己是虎呀——”
“……”
神兽云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