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也算是我的故人……(2/2)
茶馆里邻桌的议论声又飘了过来:“……那尚大人,放着好好的京官不做,非要来这里,图什么?图名?图利?还是图……找死?”
“图什么?”谢华仿佛听到了那些议论,他睁开眼,目光如冰锥,刺穿氤氲的茶气,直直钉在虚空中某个点上,“他图的,是赎罪!陈砚在碎叶,只撑了两年。”谢华的声音彻底哑了。
“然后呢?”
“然后?”谢华眼中一片死寂的荒芜,“然后,我们等来的,是……他暴毙于任上的讣告!”
“暴毙?”我失声惊呼。
“对外宣称是水土不服,突发急症。”谢华的冷笑如同淬毒的冰。
“那真相是如此吗?”
“是毒!是那些被他断了财路、恨他入骨的地方豪强勾结了流寇,买通了他身边的仆役,在他的药汤里……下了毒!”
一股森然的寒意瞬间席卷了我全身,茶馆里暖融融的空气变得粘稠而窒息。
“所以,尚易他……”我心中那个模糊的猜测,此刻终于有了清晰而残酷的形状。
“所以,他今天在御前,不是请缨,是赴死!是赎罪!他立下那等决绝的军令状,不留一丝退路,是因为他根本就没打算给自己留退路!碎叶是陈砚的葬身之地,也是他为自己选定的……最后的归宿!”
茶馆里,邻桌的议论还在继续,带着市井的烟火气和事不关己的轻松:“嗨,管他图什么,反正这趟浑水是蹚定了!咱们就等着看戏呗,看他能翻出什么浪花来!”
“就是,京城少了个怪人,碎叶多了个倒霉蛋,啧啧……”
“你……拦不住他,对吗?”我轻声问,答案早已心知肚明。
……
“连亦铭……方才在外面,我听那些人议论,总说碎叶是个‘无法之地’,是九死一生的泥潭。可我这几天在城中行走,看到的却是市井井然,百姓虽不富足,却也安稳,甚至比一些内地小城还要平和些。这‘无法之地’的恶名,究竟从何而来?难道仅仅是因为它地处边陲,局势复杂吗?”
“无法之地?你看到的祥和?没错,是祥和。但这祥和不是天上掉下来的,它是谢华来了之后,用铁腕,用智计,用他半副身家性命熬出来的心血,一点一点,像蜘蛛在悬崖边吐丝结网,硬生生‘织’出来的一块遮羞锦,盖住了底下那摊污血烂泥!。在他来之前……”
“那才真叫一个鬼哭神嚎的‘无法之地’。”
“白日里,街市是匪徒的销赃场,强买强卖,明抢暗夺,当街杀人也并非稀罕事;到了夜里,更是魑魅魍魉横行无忌之地。官府形同虚设,衙役与匪类称兄道弟,官仓的粮食能一夜之间‘飞’进豪强的私库。流寇呼啸来去,视城墙如无物;异族部落间的仇杀,动辄蔓延入城,殃及池鱼。人命?贱如草芥。律法?那是写在废纸上的笑话,连擦屁股都嫌硬。那时节,碎叶城活像个张着血盆大口的熔炉,丢进去什么,都只能化作一捧灰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