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2章 昭台孤影:废后成君了残生(2/2)
“本宫……”她张了张嘴,嘶哑的声音在空旷的殿宇里显得异常突兀和怪异。那两个字,如同卡在喉咙里的鱼刺,再也吐不出来。喉咙里涌上一股浓重的血腥气。镜中的暗影扭曲晃动,哪里还有半分皇后的威仪?只剩一个裹在破旧深衣里、面色惨白如鬼、眼神枯槁绝望的囚徒!
“呵……呵呵……”低沉而破碎的笑声从她喉咙深处溢出,带着无尽的凄凉和自嘲。她猛地低下头,肩膀剧烈地耸动起来,那笑声很快变成了压抑的、如同受伤野兽般的呜咽。她用力地、近乎自虐地,想要将手上那枚素银指环拔下来。冰冷的金属边缘死死卡在她瘦骨嶙峋的指节上,摩擦着皮肤,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
“霍家女……罪妇霍氏……罪妇霍氏……”她喃喃地念着,一遍又一遍,声音越来越低,越来越绝望。那枚小小的银环,像一道冰冷的、耻辱的枷锁,死死地铐住了她的手指,也铐住了她曾经的身份和所有的幻想。她拔不下来。就像她再也无法摆脱“霍家女”这三个字带来的滔天罪孽和永恒的诅咒。
“哐当!”
一声闷响,殿门处厚重的木栓被拉开。刺骨的寒风立刻裹挟着几片枯叶猛地灌入殿内,吹得那盆奄奄一息的炭火猛地一暗,几粒火星徒劳地挣扎跳跃了一下,旋即彻底熄灭。
一个佝偻着背、穿着深色宦官服饰的老宦官出现在门口,手里提着一个粗糙的食盒。他面无表情,眼皮耷拉着,仿佛眼前的不是曾经的皇后,而是一块冰冷的石头。他将食盒放在门口冰冷的地砖上,动作麻木,没有一丝多余的声音。食盒盖子没有盖严,一股劣质粟米饭混合着咸菜疙瘩的、冰冷寡淡的气味飘散出来。
老宦官放下食盒,浑浊的眼睛甚至没有朝殿内看一眼,便转身,准备重新拉上殿门。那沉重的门轴发出干涩刺耳的“吱呀”声。
“公公……”一个嘶哑得几乎听不见的声音,带着一丝微弱的、近乎乞求的颤抖,从殿内冰冷的黑暗中飘出。
老宦官拉门的动作顿了一下,布满皱纹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变化,只有那双浑浊的眼睛,极其缓慢地抬起,如同生锈的机括,漠然地投向声音的来处。那眼神里没有任何好奇,没有怜悯,只有一种深入骨髓的麻木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对麻烦的厌烦。
霍成君蜷缩在殿内更深的阴影里,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她抱着自己冰冷的双膝,脸埋在臂弯里,只露出一双枯槁绝望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门口的老宦官。她动了动干裂的嘴唇,声音微弱得如同蚊蚋,却又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最后的挣扎:
“今日……今日是……腊月廿三吗?”她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冰碴里挤出来。
老宦官沉默着。殿内只有寒风穿过缝隙的呜咽。时间仿佛凝固了。过了许久,久到霍成君几乎以为对方是个聋子,或者自己已经冻僵成了这宫殿的一部分,那沙哑、干涩、如同枯木摩擦般的声音才从老宦官喉咙里挤出来:
“回罪妇霍氏的话,”他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冰冷地切割着死寂的空气,“今日,是元康元年,正月十七。”
元康元年……正月十七……
霍成君的身体猛地一僵,如同被无形的冰锥刺穿。她埋下去的头颅更深地埋进臂弯,肩膀剧烈地颤抖了一下,随即,彻底归于死寂。仿佛最后一点支撑着她的、模糊的时间概念,也被这冰冷的回答彻底击碎、碾成了齑粉。
老宦官浑浊的眼珠里,连那一丝厌烦都消失了,只剩下彻底的漠然。他不再停留,用力拉上了沉重的殿门。
“哐当!”
巨大的关门声,如同丧钟,在空旷冰冷的昭台宫深处绝望地回荡。最后一丝微弱的光线被彻底隔绝。殿内瞬间陷入一片更深的、令人窒息的黑暗和寒冷之中。
只有那枚冰冷的素银指环,还死死地卡在她枯瘦的无名指上,像一个无法挣脱的烙印,在无边的黑暗里,反射不出任何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