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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河东新冢埋幽恨 河西旧纺续残春(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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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殡那天,老天爷像是哭干了眼泪,竟意外地放了晴。

惨白的日头悬在天上,没有一丝暖意。河风刮得紧,卷着漫天飞舞的纸钱,打着旋儿,纷纷扬扬地往河西的方向飘去,像一群迷路的、仓皇失措的白蝶,又像是大兰无声的魂灵,挣扎着想飘回她出生的地方。

一口薄薄的杨木棺材,被几个张家雇来的汉子抬着,晃晃悠悠地走在田埂上。

姬忠楜跟在棺材后面,眼睛红肿得像桃子。他看着两个本家的嫂子一左一右架着几乎虚脱的母亲虞玉兰,她的腰深深地佝偻着,仿佛被无形的重担压垮,脚步踉跄,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

大姨虞玉梅用一块灰扑扑的头巾死死捂着脸,压抑的呜咽声从头巾下断断续续地漏出来,肩膀不停地抽动。

最前面,是那个“丈夫”张吉安。他换了一身半旧的青色长衫,腰里系着根白布条,手里捧着一个装着纸钱的瓦盆。

他的步子迈得不紧不慢,甚至有些刻意的平稳,既不像悲痛欲绝,也不像如释重负,倒像是完成一项不得不做的、索然无味的仪式。

这步伐,这姿态,让姬忠楜猛地想起了去年春天,叔叔姬家萍被任命为共产党中队长,要带队伍离开小姬庄时的情景。

也是这么一群人簇拥着,送着。只是,叔叔背着钢枪,穿着灰布军装,腰杆挺得笔直,眼神锐利,大步流星地走向未知的战场,走向他坚信的、能给河西河东都带来好日子的地方。

而大兰呢?她躺在这冰冷的棺材里,穿着红嫁衣(按横死规矩,入殓时换回了嫁衣),被红布裹过,被桃木人镇过,她要去哪里?叔叔是去打仗,去改变,大兰她……是被什么打败了?是被这该死的“命”吗?

坟地选在河东一片刚收割完的麦田边上。新翻的泥土湿漉漉的,呈现出一种深褐色,散发着浓重的土腥气,混着烧纸钱、烧锡箔残留的焦糊味,形成一种令人窒息的气息。

一个矮小的、可怜的土丘已经堆好,像大地上一块新鲜的、丑陋的伤疤。

族里一位须发皆白、牙齿漏风的老者,颤巍巍地展开一张黄纸,用含混不清的方言念着悼词,无非是些“早登极乐”、“魂归地府”的老调。

几只黑色的老鸹(乌鸦)落在坟地旁几棵光秃秃的杨树上,发出“嘎——嘎——”的聒噪叫声,声音嘶哑难听,像是在嘲笑这人间微不足道的悲欢。

张吉安走上前,面无表情地从怀里抓出一把金黄的麦粒,扬手撒向那小小的坟头。麦粒落在新土上,发出沙沙的轻响。“到了那头……不缺粮……”他干巴巴地说了一句,像是完成最后一道工序。

这举动,与其说是告慰亡魂,不如说是做给活人看的敷衍。

轮到娘家人了。虞玉兰挣脱了嫂子的搀扶,一步一步走到坟前。

她从姬忠楜背着的蓝布包袱里,拿出了那半盒胭脂。粉红的瓷盒,在惨淡的日光下显得那么脆弱。

她没有犹豫,蹲下身,用那双布满老茧、还带着锥子伤痕的手,在冰冷的坟头奋力刨开一个小坑。

泥土沾满了她的指甲缝。她小心翼翼地将那半盒胭脂放了进去,再用手掌,一点点将泥土覆盖上。

当最后一捧土盖严实,一股奇异的、混合着廉价脂粉的甜香和新鲜泥土的腥涩气息,幽幽地飘散开来。这气味,瞬间击中了虞玉兰。

她猛地想起大兰嫁过来后,托人捎来的第一封信里,那稚嫩而欢快的描述:“妈,河东这边桃花开得好早啊!粉扑扑的一大片,风一吹,花瓣像下雨,香得很哩!”闺女的声音仿佛就在耳边,带着对“河东”新生活的全部喜悦。

如今,她把这“桃花”的颜色和香气,永远地留在了河东,埋在了这冰冷的泥土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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