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法律保护斗争(2/2)
她的决定,如同一锤定音。
接下来的日子,木曲儿的生活被彻底颠覆。她不再是那个只守在病房外的守护者,而是穿上了一套套得体的、却让她感到浑身不自在的职业装,在周振雄、苏雨和专业公关团队的协助下,开始了她人生中第一次,也是最为艰难的巡回演讲与公共倡议活动。
第一站,选择在了一个相对开放、学术氛围浓厚的大学礼堂。台下,坐满了好奇的学生、严谨的学者、敏锐的记者,以及……一些眼神复杂、不知是抱着何种目的前来的听众。刺眼的灯光打在脸上,木曲儿站在演讲台后,能清晰地听到自己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的声音,握着演讲稿的手微微颤抖,指尖冰凉。
她按照准备好的稿子,开始讲述。她讲述了姚浏的“归来”,讲述了他那无法控制的、如同背景噪音般的情绪感知,讲述了他帮助寻找走失儿童、解救被绑架者时的欣慰与价值感,但更多地,她讲述了能力带来的巨大痛苦——那仿佛要将灵魂撕裂的记忆混淆,那每次深度使用后生不如死的虚弱,那蓝月湖底发现的、如同双刃剑般的陨石根源,以及……那片中东沙漠里,永远无法抹去的、因能力失控而间接导致一名无辜少年重伤的、沉甸甸的、至今折磨着姚浏的负罪感。
她没有将姚浏神化,没有将能力描绘成一种恩赐。她将他,将他们这个群体,还原成了有血有肉、会痛苦、会挣扎、会犯错的“人”。她讲述了ARAc成立的初衷,不是为了制造“超级英雄”,而是为了理解和帮助那些承受着类似痛苦的个体。她更详细描述了“纯粹人类”袭击那一晚的惨烈,描述了姚浏为了阻止屠杀,如何不顾自身安危发动能力,最终自身陷入濒死昏迷的惨状,也描述了伊万、小石头等人所承受的无妄之灾。
“……他们不是怪物,不是神灵,”木曲儿的声音哽咽了,但她强忍着没有让眼泪掉下来,目光扫过台下那些或震惊、或同情、或依旧怀疑的脸,“他们只是一群……在生命道路上,意外被赋予了某种过于敏锐、以至于无法承受的‘感官’的普通人。这‘感官’带给他们的,更多是痛苦、迷茫和无法融入正常社会的孤独。他们需要的,不是崇拜,也不是恐惧,而是……最基本的,作为‘人’的理解,和不受伤害的权利。”
她的演讲,没有华丽的辞藻,只有朴素的、充满细节的真实。当演讲结束,礼堂内陷入了短暂的寂静,随即,掌声由疏到密,最终汇成一片。这掌声并非全然赞同,其中包含了太多的复杂情绪,但至少,许多人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看见”了那个隐藏在神秘面纱背后的、充满了血泪的真实世界。
然而,前路绝非一片坦途。随着木曲儿巡回演讲的展开,尤其是在她开始公开呼吁立法保护后,巨大的社会阻力如同预料般汹涌而来。
网络上,针对她的污名化和人身攻击甚嚣尘上。有人质疑她讲述的真实性,称其为“精心编织的谎言”;有人攻击她是“变异者的代言人”,企图“用谎言玷污纯净的人类基因”;更有甚者,将她和昏迷的姚浏照片恶意p图,配上各种侮辱性、威胁性的言论,在“纯粹人类”活跃的暗网和某些极端论坛上大肆传播。
一些保守的媒体和所谓的“公共知识分子”也发表文章,质疑立法的必要性,认为“不能为极少数无法证实的‘异常个体’开特权先例”,强调“社会稳定和大多数人的安全感更为重要”。线下,木曲儿参加的某些公开论坛和电视辩论节目,也时常遭遇精心组织的抗议和刁难,有人举着“拒绝变异,保护纯正”的牌子在场外示威,有人在提问环节用充满陷阱和挑衅的问题试图激怒她、让她失态。
每一次面对这些敌意和压力,木曲儿都感到一种深入骨髓的疲惫和恐惧。她常常在深夜,拖着几乎散架的身体回到ARAc,独自一人坐在姚浏的病床边,握着他毫无反应的手,才能汲取到一点点继续坚持下去的勇气。
“姚浏,我好累……”她将脸颊贴在他冰凉的手背上,声音轻得像叹息,“他们不明白……他们为什么就是不明白……”
推动立法的进程,在各方势力的博弈下,步履维艰。提案在立法机构内部引发了激烈的争论,支持和反对的声音势均力敌。木曲儿和她背后的支持者们清楚地知道,这注定是一场漫长而艰苦的拉锯战。
但木曲儿没有放弃。她从一个被迫站在台前的、胆怯的女子,逐渐磨砺出了一份属于自己的、柔韧而坚定的力量。她的演讲越来越流畅,应对质疑越来越沉着。她不再仅仅讲述姚浏的故事,也开始讲述艾莉娅、玛利亚、伊万和小石头的故事,将一个个鲜活的、承受着痛苦的个体,推到公众面前,试图用最真实的人性,去对抗那些抽象的恐惧与偏见。
法律保护的道路,布满荆棘,遥远得似乎看不到尽头。但木曲儿知道,她不能停下脚步。因为躺在病床上的姚浏,因为散落在世界各地的、每一个正在恐惧中挣扎的“同类”,更因为,她想要为姚浏守护的那个,或许在未来某一天,能够被更多人理解和接纳的、不再充满孤独与敌意的世界。
这场斗争,是为了生存,为了尊严,为了那一点点,在无尽黑暗中,艰难闪耀着的、属于“人”的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