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夜战双锋(1/2)
午夜前,赵家沟。
凛冽的寒风卷过黑黢黢的山梁,发出呜咽般的嘶鸣。新一团主力一千一百余人,如同融入夜色的庞大兽群,悄无声息地抵达了预定伏击区域。空气里弥漫着新鲜泥土和草木根茎被斩断的辛辣气息。
侦察排和工兵排提前挖好的基础工事轮廓,在微弱的星光下隐约可见,如同大地裂开的伤疤。
“动作快!加固!伪装!”李云龙低沉嘶哑的吼声在两侧高地间回荡,压过风声。他的身影在各处工事间穿梭,像一头焦躁的豹子。“柱子!炮位顶盖再加两层木头!铺厚土!鬼子那92炮不是闹着玩的!”
“大彪!左边那个重机枪掩体往前挪五步!视野更好!给老子用树枝盖严实!”
“沈泉!右翼的投弹组隐蔽点再深挖!离官道太近,小心鬼子的火力侦察!”
铁锹和镐头与冻土、岩石碰撞的闷响此起彼伏,战士们挥汗如雨,将简易的掩体迅速加固、拓宽、加深。新兵在老兵的低声喝骂和示范下,笨拙却拼尽全力地挥动着工具。
时间紧迫,每一铲土都关乎性命。重机枪被小心地抬进新构筑的掩体,冰冷的枪管在夜色中泛着幽光。掷弹筒手在分配弹药,将一枚枚沉甸甸的榴弹从木箱中取出,整齐码放在触手可及的位置。
王成柱带着他的炮排骨干,在侦察排提前选好并加固过的炮位上,紧张地调试着那门宝贵的82毫米迫击炮和90毫米迫击炮的炮架角度,反复校准。炮弹箱被小心地放在挖好的避弹坑里,盖上防潮布。
就在这片紧张忙碌、汗水与泥土混合的肃杀气氛中,一阵刻意放重的脚步声从侧后方的山坡传来,伴随着几声咳嗽。两名新一团哨兵警惕地持枪上前,低喝:“口令!”
“晋绥。”一个刻意保持平稳的声音回答。
哨兵闪开,358团参谋长方立功的身影出现在李云龙面前。他依旧穿着笔挺的呢子军装,披着呢子大衣,只是脚下沾了些泥泞,脸上带着长途夜行的疲惫,但眼神依旧锐利,带着审视的意味扫过正在奋力挖掘工事的新一团战士。他身后跟着两名挎着冲锋枪的警卫。
“李团长,”方立功微微颔首,算是打了招呼,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李云龙耳中,“楚团座命我前来,再次确认贵部阻击部署。我部将于凌晨一点整,准时向老鸦砬子据点发起总攻。”
李云龙停下手里的动作,直起身,拍了拍手上的泥土,脸上挤出点笑容:“方参谋长辛苦了!放心,我李云龙吐口唾沫就是个钉!河源的鬼子,包在我身上!一个也甭想过去给你们添乱!”
方立功的目光扫过那些挥汗如雨、装备简陋的士兵,尤其在那些紧张得动作都有些僵硬的新兵脸上停留片刻,嘴角牵起一丝几乎难以察觉的弧度,语气平稳却带着一根无形的刺:“李团长治军,果然雷厉风行。只是……”
他顿了顿,声音压低了些,显得格外“诚恳”,“老鸦砬子据点的鬼子,比预想的要棘手些。工事异常坚固,火力点配置刁钻。若贵部阻击压力过大,或觉力有不逮,还请李团长务必……提前告知。”
他特意加重了“提前告知”四个字,目光直视李云龙,“楚团座说了,战场瞬息万变,贵你我两军,贵在坦诚。若有变数,我部也好……留出必要时间,进行战术调整,避免……不必要的损失。”
窑洞里那“白开水”的戏谑犹在耳边,此刻这“留出时间撤离”的暗示,裹着“坦诚”的外衣,比直接的嘲讽更显刻薄。
李云龙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了一下,眼底的火苗“噌”地就窜了起来。他猛地往前踏了一步,几乎顶到方立功面前,那股子浓烈的汗味和硝烟混合的气息直冲方立功的鼻腔。
“力有不逮?”李云龙的声音陡然拔高,如同砂纸摩擦,在寂静的山谷里异常刺耳,引得附近不少战士都侧目望来。
他指着山下那条在黑暗中蜿蜒如死蛇的官道,手指几乎要戳到方立功的鼻梁骨上:“姓方的!你给老子听清楚了!也回去告诉楚云飞!老子新一团既然接了这活儿,就是把脑袋别裤腰带上干了!
河源的小鬼子,别说两个中队,就是他松井老鬼子亲自带着整个大队来,老子也把他卵黄给打出来!想从老子的防区过去?门儿都没有!让你们‘留出时间’?放你娘的屁!老子这儿只有一种时间——鬼子见阎王的时间!滚回去!等着看老子的手段!”
方立功被这劈头盖脸的粗鄙怒骂和扑面而来的凶悍气势逼得下意识后退了半步,脸色一阵青白。他教养极好,从未被人如此指着鼻子辱骂过,胸中一股郁气翻腾,却又发作不得。
他看着李云龙那双在夜色里燃烧着怒火和绝对自信的眼睛,最终只是深吸一口气,整了整军帽,勉强维持住仪态,沉声道:“李团长豪气干云,方某佩服。既如此,我部按计划行动。预祝贵部……旗开得胜!”说罢,不再看李云龙,转身带着警卫,有些仓促地消失在黑暗的山坡下。
“呸!”李云龙对着方立功消失的方向狠狠啐了一口,胸膛兀自起伏,低声骂道:“狗眼看人低的东西!老子今晚就让你开开眼!”
他猛地转身,对着四周投来目光的干部战士吼道:“看什么看?!都给老子抓紧!工事修不结实,待会儿鬼子炮弹砸下来,全他娘的变肉泥!动作快!”
时间在紧张的挖掘、伪装和检查中飞速流逝。当手表指针悄然滑过凌晨一点,西面遥远的老鸦砬子方向,如同约定好的信号,骤然爆发出密集的枪炮轰鸣!
“打起来了!”伏击阵地上,所有人的心都猛地一紧。
“嗵!嗵!嗵!”晋绥军三门迫击炮率先发言,炮弹呼啸着砸向炮楼和外围工事,爆开团团火光。
炮楼顶层指挥室,松井少尉(松井大队长的侄子)猛地推开观察窗,脸上没有丝毫惊慌,只有一种近乎冷酷的狂热。他抓起电话,对着话筒清晰而急促地说道。
“河源!河源!老鸦砬子呼叫!我据点正遭受晋绥军主力猛烈攻击!敌炮火凶猛!目前工事完好!请求紧急增援!重复,请求紧急增援!”他的声音冷静,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
河源县城,日军独立混成第四旅团松井大队指挥部。
急促的电话铃声响起。值班通讯兵抓起话筒:“莫西莫西!...哈依!松井少尉!”听到对方身份,通讯兵神色一凛,立刻捂住话筒转向正对着地图沉思的松井大队长:“大队长!松井少尉急电!老鸦砬子正遭晋绥军主力猛攻,炮火凶猛!请求紧急增援!”
松井大队长霍然转身,仁丹胡微微一颤。他一把抓过话筒:“正男!报告情况!”话筒里传来清晰的枪炮背景音和侄子冷静的复述:“...敌炮火凶猛,但工事完好!请求增援!”
“八嘎雅鹿!顶住!增援马上就到!”松井大队长厉声下令,随即对肃立的副官吼道:“命令!河源守备队第一、第三步兵中队!炮兵分队!配属皇协军第一营!立刻集结!五分钟内出发!目标老鸦砬子!全速强行军!快!”
命令如炸雷般在指挥部响起,瞬间打破了夜晚的宁静。凄厉的哨音、军官的吼叫、士兵奔跑的脚步声、卡车引擎的轰鸣、驮马的嘶鸣响成一片!
紧接着,358团一个加强营的士兵在重机枪掩护下,如同潮水般从两个方向发起冲锋。“杀啊——!”
松井少尉放下电话,脸上露出狞笑。他对着话筒咆哮:“各火力点!目标,支那军冲锋集群!自由射击!把他们钉死在阵地前!”他的声音尖锐,带着嗜血的兴奋。
回应358团的,是炮楼和暗堡里骤然爆发的、远超预期的凶猛火网!
“哒哒哒哒哒——!”
“哒哒哒——!”
“嗵!咻——轰!”
不仅原有的那挺九二式重机枪在疯狂扫射,炮楼中层和底层突然又喷吐出两条新的、更加狂暴的火舌!两挺新增的九二式重机枪交叉射击,泼水般的子弹瞬间将冲锋的晋绥军士兵扫倒一片!更致命的是,炮楼顶部的射击孔火光连闪!
“嗵!嗵!”两发迫击炮弹带着独特的沉闷出膛声,划出低矮的抛物线,精准地砸在晋绥军冲锋的散兵线和迫击炮阵地附近!
剧烈的爆炸掀起泥土和残肢,惨叫声立刻被淹没在爆音中!一门晋绥军的迫击炮被直接掀翻,炮手血肉模糊!
“八嘎!顶住!为了天皇陛下!杀光他们!”松井少尉在电话里嘶吼着,望远镜里看着晋绥军士兵在弹雨中翻滚倒下,脸上露出狞笑。
伪军连长王得贵缩在底层暗堡里,听着外面震耳欲聋的爆炸和惨嚎,脸色煞白,握着驳壳枪的手心全是冷汗,对着手下伪军嘶声力竭地喊:“打!都给老子打!谁他妈敢后退一步,老子毙了他!”暗堡里伪军的射击显得杂乱而稀疏。
前沿指挥所掩体里,楚云飞猛地放下望远镜,脸色铁青如铁,拳头重重砸在覆盖着泥土的掩体壁上。“情报严重失误!新增重机枪!还有迫击炮!”
炮楼上新增的火力点位置刁钻,尤其是那两门迫击炮,居高临下,射界开阔,对进攻部队和支援火力威胁极大。他预想中依靠迫击炮压制、步兵迅速突破的战术瞬间受挫。
358团士兵的军事素养在此刻显露无遗。突遭重创,前方士兵并未溃散,在军官和士官声嘶力竭的吼叫声中,迅速就地寻找弹坑、土坎等一切可利用的掩体,匍匐或低姿跃进,同时组织精准的点射和机枪火力,顽强地压制炮楼底层的射击孔和外围暗堡。
但日军的射击异常精准狠辣,依托坚固工事,不断将试图靠近爆破的士兵点杀。攻击部队伤亡数字直线上升,推进速度如同蜗牛。
每一次组织起的冲锋,都在日军密集的火网和精准的迫击炮轰击下被打退,留下一片狼藉的尸体和伤员。炮楼如同一个浑身是刺的钢铁堡垒,不断吞噬着鲜血和生命。
楚云飞紧抿着嘴唇,眼神锐利如鹰隼,死死盯着那座喷吐死亡的炮楼。腕表的指针已冰冷地划过一小时!
358团士兵虽英勇,付出巨大代价拔除了外围几个暗堡,但主炮楼核心工事依旧顽固。突击队数次强攻均被凶猛火力逼退,伤亡惨重。时间正无情流逝,河源援兵的压力如同悬顶之剑!
他心中懊悔万分。战前的情报,严重低估了炮楼的防御力量,只提到有轻机枪和掷弹筒,顶多一两挺重机枪。
谁能想到鬼子竟在这里部署了整整三挺九二式重机枪,外加两门迫击炮!火力密度远超预期!正因如此,他判断仅凭团属迫击炮和步兵强攻足以拿下,为了隐蔽性和机动性,没有第一时间把笨重的山炮连调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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