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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古刹青灯(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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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送你至此……已是逆天而行……耗尽所有……”艄公的意念如同最终的判决,冰冷地敲响丧钟,“你……该走了……”

冰冷的骨指,点在七童眉心的力量,骤然加重了一丝!

一股更加庞大、更加不容抗拒、仿佛蕴含着整条忘川河死寂意志与彼岸荒芜本质的冰冷洪流,顺着那覆盖着滑腻苔藓的骨指,如同决堤的冰河,狠狠灌入他幼小的身体!

七童只觉得一股无法形容的巨力瞬间席卷全身!他的意识如同被一只冰冷的巨手狠狠攥住、强行剥离!眼前的一切——灰白的河岸、妖艳的暗红彼岸花、那尊高大的蓑衣身影、还有那幅烙印在脑海中的、虚幻纸马残影的画面——都在瞬间变得模糊、扭曲、拉长!如同隔着飞速旋转的、冰冷刺骨的浑浊水幕!

身体的感觉变得诡异无比,沉重得像背负着整座大山,又轻盈得如同即将飘散的羽毛。仿佛灵魂正在被强行从这具饱受创伤的躯壳中抽离,又像是被一股巨大的、来自未知深渊的漩涡吸扯着,朝着无边无际的黑暗……急速坠落!

“马儿——!!!”

在意识彻底陷入冰冷黑暗、被那股不容抗拒的幽冥意志强行拖拽着“离开”的最后一瞬,七童拼尽灵魂深处最后一丝残存的意志,凝聚了所有的悲恸、不舍与绝望,朝着那幅正在急速模糊、如同褪色水墨般消散的画面中,那片暗红彼岸花旁、那匹虚幻得如同烟雾、正一点点化作细碎光点、如同飞灰般湮灭的白色马影……

发出了无声的、却足以撕裂灵魂的……

哭喊!

下一刻。

绝对的黑暗与冰冷,如同亿万钧重的玄冰棺盖,轰然落下,将他彻底封存。

……

禅房里,死寂无声。只有青灯油碗里,那点豆大的火苗,还在顽强地跳跃着,发出极其微弱的“噼啪”声。

陈七童蜷缩在冰冷的木板床上,小小的身体剧烈地颤抖着,如同寒风中一片即将凋零的枯叶。冷汗浸透了他单薄的里衣,紧贴在瘦骨嶙峋的背上,带来一阵阵刺骨的寒意。

泪水无声地汹涌,混合着口鼻间再次溢出的暗红血丝,在他苍白得近乎透明的脸颊上肆意流淌。眉心处,那点冰凉的印记,如同活物般微微搏动着,散发着若有若无的寒意。

巨大的悲痛、恐惧、愧疚以及那颠覆认知的“篾玉”之谜,如同无数条冰冷的毒蛇,啃噬着他的心脏,缠绕着他的灵魂。

爷爷胸口那片刺目的暗红,瞎婆无声倒下的身影,纸马残魂在彼岸花丛边化作飞灰的最后凝望,忘川艄公骨指上那枚冰冷的“篾玉”指环……这些画面在他混乱的脑海中疯狂冲撞、撕扯,几乎要将他的意识彻底撕裂。

“嗬……嗬……”他喉咙里发出破碎的、如同破旧风箱般的声音,每一次吸气都带着剧烈的疼痛和无法抑制的抽噎。

就在这时,禅房那扇厚重的木门,被极其缓慢、极其轻微地推开了一条缝。

“吱呀——”

细微的摩擦声,在这死寂的环境里,却显得格外刺耳。

昏黄的光线从门缝中艰难地挤进来,在地上投下一道狭长的、摇曳的光斑。随即,一个高大的、有些佝偻的身影,几乎完全挡住了那点可怜的光线,将更深的阴影投射在狭小的禅房内。

是瘸叔。

他静静地站在门口,像一尊沉默的石像。身上那件洗得发白、沾染着难以洗净的泥土和草屑痕迹的粗布褂子,带着屋外深秋夜晚的凉气。

他的一条腿微微弯曲着,那是经年累月背负重物留下的印记,让他站立时总带着一种不易察觉的倾斜。他的脸隐在门口光线的阴影里,看不真切表情,只有那粗糙的、如同刀劈斧凿般的轮廓线条,透着一股饱经风霜的硬朗和……沉重的疲惫。

“醒了?”沙哑、低沉的声音响起,像两块粗糙的砂石在互相摩擦,每一个音节都带着一种被岁月磨砺后的钝感。没有惊讶,没有关切,只有一种沉甸甸的陈述。

陈七童猛地闭上了眼睛,将脸更深地埋进那沾满泪水和血污的粗布枕头里。身体颤抖得更厉害了。他不敢看瘸叔,不敢面对这个唯一幸存下来的、如同父亲般的亲人。

巨大的愧疚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他淹没。是他害死了爷爷,害死了瞎婆,害得瘸叔失去了相伴多年的老友,也害得瘸叔要独自承担起照顾他和角落里那个“活死人”的重担。

沉重的脚步声响起,带着一种独特的、因腿脚不便而产生的轻微拖沓声,一步一步,缓慢而坚定地走近床边。

每一步都像是踩在七童的心上。高大的身影投下的阴影,完全笼罩了他蜷缩的小小身躯,带来一种无形的压迫感。

那只粗糙、布满老茧和深深裂口的大手,带着浓重的草药苦涩气味和一种洗刷不掉的、淡淡的土腥与陈旧气息——那是常年与尸体打交道、穿行于坟茔荒野间留下的独特印记——并没有去触碰他身上任何一处可能存在的伤口,也没有试图擦去他脸上的泪水和血污。

那只手,只是极其僵硬地、带着一种明显的不习惯的笨拙,最终落在了他汗湿冰冷的额头上。

触感是冷的。如同深秋的岩石。掌心的老茧坚硬,摩擦着皮肤,带来细微的刺痛。但这冷硬的触感之下,却奇异地传递着一丝属于活人的、真实的、带着体温的……存在感。

“活着……就好。”瘸叔的声音依旧沙哑平板,听不出太多情绪的起伏,只有一种仿佛从骨头缝里透出来的、沉甸甸的疲惫。他的手在七童冰凉汗湿的额头上停留了片刻。

七童能感觉到,那粗糙的指尖似乎极其轻微地拂过他眉心那点冰凉印记的边缘,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探查?确认?或者,仅仅是某种笨拙的、试图传递慰藉的方式?

那手停顿着,感受着少年额头异常的冰凉和细微的、源自灵魂深处的颤抖。

瘸叔没有再多说什么。他沉默了片刻,那只按在七童额头上的大手,极其缓慢地移开了。他的目光也随之转向禅房更深处、光线更加昏暗的那个角落。

七童像是被牵引着,艰难地、一点点侧过头。脖颈的转动牵扯着全身的神经,带来一阵阵酸麻的刺痛。他的视线,越过自己颤抖的肩膀,投向房间另一端。

在远离油灯光晕的、最昏暗的角落里,另一张同样简陋的木板床上,静静地躺着一个身影。即使是在这样模糊的光线下,也能清晰地感受到那身影是多么的瘦弱。正是当年在乱坟岗,八字全阴如同残烛的那个孩童——阿阴。

他无声无息地躺着,盖着一床同样浆洗得发白的薄被。胸膛的起伏微弱到了极点,若不仔细凝视,几乎会以为那是一片死寂。露在被子外的脸,呈现出一种不祥的灰败色泽,如同久置的石灰,嘴唇是深沉的青紫色。

整个身体散发着一股浓郁到化不开的死气,仿佛一盏油已彻底熬干、灯芯焦黑卷曲、仅靠着最后一点火星的余温,勉强维持着一丝微弱气息的残灯。

这就是阿阴。那个命星黯淡如风中残烛的濒死之人。他的存在本身,就像这间压抑禅房里另一块巨大的、沉默的、不断散发着寒气的阴影,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七童——

那场发生在清明子时的劫难,究竟付出了怎样惨痛的代价。爷爷、瞎婆、纸马……还有这个无辜被卷入、魂魄如同风中残烛般摇曳、不知何时会彻底熄灭的陌生孩子。

瘸叔的目光在阿阴那死气沉沉的身躯上停留了许久,才缓缓转回,重新落在蜷缩在床上的陈七童身上。他的眼神,在昏暗中显得格外深邃,像两口深不见底的古井。

沙哑低沉的声音再次响起,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胸腔深处艰难地碾磨出来,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重量:

“你们俩……都得活着。”

他顿了顿,那沉重的目光仿佛有实质般压在七童瘦弱的肩膀上。

“这是……你爷、你瞎婆……用命换来的。”

最后几个字,如同冰冷的铁锤,重重敲打在七童的心上。

陈七童的目光,茫然地在瘸叔那疲惫却坚毅如岩石的脸上停留了片刻,又缓缓移向角落阴影里阿阴那毫无生气的瘦弱身躯,最终,落回自己搁在冰冷床沿、沾着泪痕和暗红血渍、仍在无法控制地微微颤抖的手上。

手腕处,传来一点温润的触感。

是那枚玉佩。那枚他从小贴身佩戴、从未离身、刻着奇异纹路的灰白玉佩。在昏暗的光线下,它毫不起眼,如同河底一颗普通的鹅卵石。但它贴着他冰冷的皮肤,沉甸甸地存在着,带着一丝微弱的、几不可察的暖意。

玉佩,阿阴,眉心印记,“篾玉”指环,爷爷的血,瞎婆的力竭,纸马的湮灭……还有瘸叔此刻沉甸甸的话语。

活下去。

不仅仅是为了自己。

为了爷爷和瞎婆用命换来的这条命。

为了角落里那个不知为何、命悬一线的阿阴。

为了……也许有一天,能解开所有的谜团?能……再看一眼那消散在彼岸花丛边的白影?

他不知道前路是什么,只有一片浓得化不开的黑暗和冰冷。

青灯的火苗在他空洞而悲伤、却因瘸叔的话语而微微凝聚起一丝微弱光芒的眼眸中,投下一点摇曳的、执拗的光亮。那光亮虽小,却顽强地刺破了禅房内浓重的绝望与死寂。

活下去。

这是唯一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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