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孝心、权谋与子嗣2(2/2)
只是,皇额娘的话也像根刺,扎在了他心上。
子嗣兴旺,国祚绵长。
慧嫔是个明白人。
他脚步一顿,转了个方向。
“摆驾春熙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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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熙殿里,孙妙青刚把睡得小脸红扑扑的塔斯哈放进摇篮里,自己也觉得腰酸背痛。
她揉了揉后腰,心里琢磨着过几日该怎么跟卫临开口。这第二胎的项目能不能立项,就看这一搏了。
正想着,外头小沛子连滚带爬地跑了进来,脸上是惊也是喜:“主子!皇上驾到!”
殿里瞬间一静,春桃和春喜对视一眼,都有些措手不及。
孙妙青倒是稳得住,只一瞬间的讶异过后,便立刻起身理了理衣襟,快步迎了出去。
皇帝怎么这个时辰来了?刚从寿康宫出来?
她心里的小算盘飞快地拨动着,脸上已是柔顺恭谨的笑意:“臣妾给皇上请安,皇上万福金安。”
“起来吧。”皇帝扶了她一把,径直往殿内走,目光在殿里扫了一圈,“塔斯哈呢?”
“刚睡下,在里头。”孙妙青引着他往里走,亲自为他解下披风,“皇上可用过晚膳了?要不要让小厨房备些点心?”
“在寿康宫用过了。”皇帝在榻边坐下,目光落在摇篮里那个小小的身影上,神色不自觉地柔和了几分。
他伸出手,轻轻碰了碰塔斯哈肉乎乎的脸颊,小家伙砸吧砸吧嘴,翻了个身继续睡,憨态可掬。
皇帝的嘴角,难得地勾起一丝真正的笑意。
孙妙青安静地站在一旁,给他奉上热茶,并不多话。她知道,这位大老板深夜造访,绝不是为了单纯地看儿子。
果然,皇帝端着茶,看着殿内跳动的烛火,面露几分疲色:“刚从皇额娘那里过来,她近来总是食郁不振,郁郁寡欢。”
来了。
孙妙青心头一跳,知道正题来了。
她顺着皇帝的话,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担忧,轻叹了口气:“皇上为天下操劳,还要为太后娘娘的圣体忧心,臣妾看着实在心疼。”
她顿了顿,像是斟酌着词句,声音压得低低的:“太后娘娘……怕是心病。臣妾斗胆,娘娘年事已高,若总是思念幼子而伤及凤体,外头的人不明就里,怕是会……会误解了皇上的一片孝心。”
“放肆!”
皇帝的脸瞬间沉了下来,茶盏重重地搁在桌上,发出“嗑”的一声闷响。
殿内空气骤然凝固。
孙妙青“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额头抵着地面,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却不见慌乱:“臣妾失言,请皇上恕罪!”
她没有辩解,只是伏在地上,肩膀微微耸动,一副吓坏了的样子。
皇帝低头看着她,目光深沉。
过了半晌,他才冷冷地开口:“你倒是敢说。”
孙妙青这才抬起头,眼圈红红的,像是硬生生憋出来的:“臣妾只是……只是有个僭越的想法。臣妾绝不是为十四贝子求情,他当年的所为,死不足惜。臣妾想的,是皇上您。”
她膝行两步,仰起脸,目光是淬过千百遍算计后剩下的全然恳切。
“臣妾有个法子,不知当讲不当讲。”
皇帝没说话,只是看着她,眼神像是在审视一件新奇的贡品。
孙妙青心一横,继续道:“可否让十四贝子在严密看管下,写一封问安的信函?信里只许写‘请皇额娘保重凤体,儿子一切安好’这寥寥数字,内容由皇上您亲自定夺,甚至不必是他亲笔,可由狱卒代书。如此一来,既能让太后娘娘知道幼子平安,稍解思念,又能全了皇上一片纯孝之心,堵住天下人的悠悠之口。”
她说完,便深深叩首,不再言语。
这番话,不是求情,而是献策。
她将一个烫手的山芋,包装成了一个能给皇帝刷“仁孝”KpI的优质项目,连风险控制方案都一并附上了。
殿内静得可怕,只有烛火偶尔爆开一声轻响。
孙妙青能听到自己的心跳,擂鼓一般。这一步棋,走得太大胆,几乎是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向着紫禁城最大的那位老板,递交了一份关于他家务事的风险投资计划书。
许久,皇帝那没什么温度的声音才从头顶传来。
“你的胆子,比你的位分大得多。”
孙妙青的后背瞬间沁出一层冷汗,但她知道,这局还没输。这话是敲打,也是松口。
她维持着叩首的姿势,声音闷在臂弯里,却很稳:“臣妾的胆子,是皇上给的。臣妾只盼皇上万事顺心,如此,臣妾和六阿哥才能安稳度日。”
你看,我什么都不要,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您,为了您的儿子,为了咱们公司的长远发展。
皇帝低头看着这个伏在地上的女人,身形纤细,却仿佛藏着使不完的劲儿。
他想起了下午甄嬛那张含泪却坚毅的脸,也是这般,为他出谋划策,为他分忧解难。
一个像姐姐,一个像……像他自己手底下最得力的臣子。
真有意思。
他忽然觉得,这后宫,似乎也不全是些争风吃醋的鸡毛蒜皮。
皇帝紧绷的嘴角,不易察觉地松动了半分,伸手将她拉了起来:“地上凉,起来回话。”
孙妙青顺着他的力道站起身,悄悄舒了口气。
成了!天使轮投资意向达成!
皇帝看着她,正要再说什么,就在这时,殿外苏培盛的声音带着几分急切,打破了这微妙的气氛。
“皇上,翊坤宫的周宁海求见,说……说年妃娘娘亲手为您炖了血燕莲子羹,知道您为国事劳心,特意着人送来……”
皇帝的眉头瞬间拧了起来。
他刚在寿康宫听完太后对年家的敲打,又在春熙殿和孙妙青谈论着制衡朝局的权谋,正是脑子最清明的时候,翊坤宫那份黏腻的、带着邀宠意味的甜羹,就这么不合时宜地递了过来。
简直是往一盘精妙的棋局里,硬塞了一块齁甜的驴打滚。
皇帝看都没看殿门方向,语气里透着一股不耐烦:“让她自己用吧,朕不饿。”
苏培盛在门外一愣,显然没料到是这个回复。
皇帝又冷静下来补了一句:“告诉年妃,朕明日会去看她。”
“嗻。”
苏培盛的声音带着一丝如释重负,麻溜地退下了。
殿内重归安静。
孙妙青垂着眼,心里乐开了花。漂亮!这位大老板,用实际行动给自己这个“项目经理”站了台,顺便驳回了另一个部门递上来的、华而不实的“面子工程”。
皇帝端起桌上已经有些凉了的茶,抿了一口,似乎方才的插曲从未发生过。
他抬眼,目光重新落在孙妙青脸上,那眼神深沉,带着一丝探究,也带着一丝……玩味。
“你替朕解了个难题,想要什么赏赐?”
赏赐?
这两个字轻飘飘地落在孙妙青耳中,却像一块巨石砸入湖心,瞬间激起万丈波澜。
她心里那台高速运转的cpU差点因为这突如其来的“绩效奖金”而烧了。
她想要什么?
她想要的多了去了。
位分、权力、皇帝更多的宠爱、儿子的太子之位……但这些,都不能在此刻说出口。
说出来,就从“解语花”变成了“功利咖”,格调瞬间掉到地心。
孙妙青眼睫微颤,像是被这天大的恩典砸得有些不知所措,随即,她做出了最符合一个“恭顺嫔妃”身份的反应——双膝一软,又一次跪了下去。
“皇上,臣妾不敢。”她的声音带着一丝受宠若惊的颤抖,额头轻轻抵在冰凉的地面上,“能为皇上分忧,是臣妾的本分,更是臣妾的福气。臣妾怎敢再求什么赏赐。”
皇帝看着她这副模样,唇边那点玩味的笑意更深了。
他喜欢聪明的女人,更喜欢懂得什么时候该装糊涂的聪明女人。
“朕说赏,就得赏。”他没有叫她起来,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威严,“你若不要,便是抗旨了。”
这便是帝王。
给你的,你必须感恩戴德地接着。
孙妙青伏在地上,肩膀几不可察地抖了一下,再抬起头时,眼眶里已经蓄满了晶莹的水光,那是一种拼命隐忍,却又无法自控的激动。
“皇上……若您真要赏臣妾,臣妾……臣妾斗胆,想为臣妾那早逝的阿玛,求一个恩典。
皇帝眉梢一挑,显然有些意外。
他以为她会为自己求一个晋封,或是为六阿哥求些什么。
没想到,她求的,是一个已经入土的人。
孙妙青见皇帝没有立刻拒绝,心里顿时有了底,知道自己这步棋走对了。
她哽咽着,将心中排演了无数遍的台词,用最真挚的语调说了出来:“臣妾的阿玛去得早,他生前一辈子勤勤恳恳,最大的心愿便是能为皇上尽忠,可惜……福薄命浅,没能等到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