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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2章 釜底抽薪(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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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更是……在她们看似牢不可破的姐妹情分里,钉下第一根细微却致命的楔子。

“奴婢明白。”青珊垂首,恭敬地退下。

殿内,终是只剩孙妙青一人。

她缓缓起身,行至窗前。

翊坤宫的方向,已是一片死寂。

而景仁宫的方向,却仿佛有无形的墨气正在盘踞升腾。

一个旧的权势倒下了。

一个新的,也是更厉害的对手,终于撕下了温良的假面,从幕后走到了台前。

孙妙青的脸上,没有半分松懈,反而燃起了更盛的斗志。

扳倒华妃,不过是开局清了颗碍事的棋子。

真正的心腹大患,是那个高坐凤位之上,含笑看着所有人拼死相争的女人。

她忽地想起什么,转身对着殿内一处不起眼的暗影问道:

“欢宜香,翊坤宫里还点着吧?”

暗影里,一个宫女悄无声息地现身,躬身回话,声音平板无波:“回主子,灵芝刚刚为华妃添上了最后一味香。”

“甚好。”

孙妙青笑了。

那笑容,在这烛火通明的暖殿里,竟透出几分森然的残忍。

年世兰。

你这一生最可悲的,不是被曹琴默背弃,不是被皇后算计,也不是被君王厌弃。

而是你至死都不知道,那日日不离、视若珍宝的恩宠,恰恰是断了你所有指望的穿肠毒药。

她轻轻抚上自己微隆的小腹,清楚地感受到里头两个小生命有力的胎动。

这宫里,旧人已去。

她蓦地抬首,望向景仁宫的方向,唇瓣无声地动了动。

皇后娘娘,咱们的好戏……才刚刚开场呢。

***

景仁宫内的空气,因皇帝那句“严审”而凝滞如冰。

苏培盛躬身而入,脚步轻得像猫。

他双手高高捧着一卷黄麻纸的供状,悄无声息地挪了进来,那上面沾染的,是慎刑司的血腥气。

他垂着头,只将那份沉甸甸的罪证,呈到了皇帝的面前。

“皇上,这是……周宁海的供状。”

皇帝没有立刻去接,他那双眼,幽沉如井,只是盯着那卷纸,仿佛能把它烧出个窟窿。

良久,他才吐出一个字。

“念。”

“嗻。”

苏培盛恭敬地展开供状,殿内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只听见他那尖细的嗓音,一字一句,像淬了毒的铁钉,敲进每个人的心里。

“……罪奴周宁海供认,年氏嫉恨愉贵人,先是设计,推其落水……”

沈眉庄放在膝上的手,猛然攥紧。

“……后又买通太医刘畚,构陷其假孕争宠,致使愉贵人禁足月余……”

沈眉庄的呼吸骤然一停,脸色瞬间褪尽血色。

苏培盛的声音还在继续,每一个字都带着腐烂的气息。

“……为报复愉贵人,年氏更指使罪奴,将宫中染上时疫的宫人所用之物,送入存菊堂,意图……意图令愉贵人一同染上恶疾,不治而亡……”

“啪!”

一声尖锐的碎裂声。

是沈眉庄手中的茶盏,被她生生捏碎了。

滚烫的茶水混着瓷片碎渣,割破了她的手,鲜血顺着指缝汩汩淌下,她却仿佛感觉不到痛。

那场突如其来的病,是如何折磨得她险些丧命。

那些高烧不退的夜晚,那些意识昏沉的瞬间。

不是天灾。

是人祸。

是年世兰,从一开始,就要她死。

一股彻骨的寒意伴随着滔天的恨意,从沈眉庄的脚底直冲天灵盖。

苏培盛被这声响惊得一顿,随即收敛心神,继续念了下去:“……更有收受宫外官员巨额贿赂,为其保荐引见,卖官鬻爵……其罪行,罄竹难书……”

供状念完了。

殿内死一般的安静。

皇后适时地开口,声音里是恰到好处的震惊与悲痛:“皇上,年答应她……她犯下的罪孽,桩桩件件,臣妾想都不敢想。”

她顿了顿,像是有些不忍心地补充道:“年答应一直想求见皇上,想来……一是为自己申诉,二是想求皇上宽恕她的家人吧。”

“申诉?”

皇帝忽然低低地笑了一声,那笑声里结着冰碴子。

“朕跟她,已经无话可说了。”

他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外面灰蒙蒙的天。

有一瞬间,他眼前晃过一个明艳的身影,在王府的阳光下,穿着一身火红的骑装,对他笑得肆意张扬。

怎么……怎么如今,竟变成了这个样子?

那丝怅惘只是一闪而过,便被更深的寒心与被愚弄的愤怒所吞噬。

皇后垂下眼帘,轻声道:“年答应是咎由自取,怨不得旁人。”

皇帝没有接话,他转过身,话题却陡然一转,声音冷得不带一丝情感。

“这次平定年氏一党,功臣之家适龄的女子,有哪些个入选了?朕要好生嘉奖,以示抚慰。”

皇后心中一动,立刻回道:“回皇上,选了督察院御史瓜尔佳鄂敏之女瓜尔佳文鸳,还有济州协副将黎宾之妹黎萦,另有一位富察氏的格格。还请皇上定夺。”

“嗯,”皇帝沉吟片刻,“宫里满军旗的嫔妃不多,是该添上一二了。”

“那皇上预备给她们什么位分呢?”

“就封瓜尔佳氏为祺贵人,富察氏为祥贵人。那个汉军旗的黎氏,便封为常在吧。”皇帝挥了挥手,像是在处置几件微不足道的物件,“十一月初一,一同入宫。”

“是。”皇后恭敬应下,又问,“那……与年答应一同的芝答应,又该如何处置?”

“一个趋炎附势的小人罢了,”皇帝的语气里满是厌弃,“让她还回去伺候她的主子,也算全了她们的主仆情分。”

此言一出,殿内连呼吸声都轻了。

这比直接打入冷宫,还要诛心。

齐妃没听出里头的深意,只觉得处置得轻了,嘴快地接了一句:“那……那曹贵人呢?皇上,她先前也跟年答应亲近得很,这……”

话没说完,她就感到皇后射来一道凌厉的眼风,吓得她赶紧把后半句咽了回去。

可晚了。

所有人的目光,最后都落在了那个从头到尾都跪在地上的女人——曹贵人身上。

皇帝的视线也移了过去,带着冰冷的审视。

“曹贵人。你既早就知道年氏的所作所为,为何直到今日才肯说?”

这一问,殿内所有人的心都提了起来。

“皇上恕罪!臣妾……臣妾实在是不敢啊!”

曹贵人猛地磕了一个头,整个人抖得像风中的落叶,哭声凄切。

“昔日年氏在宫中何等跋扈,臣妾位分低微,只能日日仰她鼻息,才能保全自身与温宜。若只是如此,臣妾为了温宜,再忍十年也心甘情愿!”

她猛地抬起头,那张泪痕交错的脸上,是豁出去的疯狂。

“可她……她疯了!她要臣妾去谋害皇上的龙裔啊!”

此言一出,满殿哗然。

甄嬛的身子剧烈一颤,手下意识地死死护住了自己尚未显怀的小腹,眼中迸射出惊惧与不敢置信的杀意。

皇帝的眼神瞬间变得锋利。

“说清楚!”

“前些时日,京郊闹时疫!”曹贵人语速极快,生怕自己没了说下去的勇气,“年氏!她竟派人从城外弄来了疫病之人用过的手帕汗巾,装在一个锦盒里,逼着臣妾,想法子送到碎玉轩去!”

“她说,菀嫔如今身子金贵,稍稍沾染上一点,便是母子俱亡的下场!”

“嘶——”

殿内响起一片倒抽冷气的声音。

齐妃更是没脑子地捂住了嘴:“我的天,那东西能往宫里拿吗?”

孙妙青端着蜜水,吹了吹杯沿的热气,眼底却是一片冰冷的清明。

来了。

这才是曹琴默真正的杀招。

木薯粉案,是后宫阴私。

卖官鬻爵,是前朝大罪。

而用时疫谋害龙裔,这是在挑战皇帝的底线,是在践踏他身为一个男人的尊严,更是要断他的根!

这一招,比前两者加起来,都更狠,更绝。

曹琴默这个女人,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是要把年世兰连根拔起,烧成灰烬,再把灰都给扬了。

够毒,也够聪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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