劳动最伟大(2/2)
旁边有几个年轻女工忍不住捂嘴偷笑,被贝尔特大姐一个眼神瞪了回去。
玛格丽特浑然不觉,或者说根本不在意。她的全部精神都集中在手下的机器和棉线上。
失败了,就拆掉重来;手指被飞速旋转的纱锭划了一下,渗出血珠,她只是皱了下眉,用嘴吮掉,继续。她脑子里回想的是刚才贝尔特的动作分解,是力学原理,是如何用最经济的动作完成流程。
渐渐地,她的动作开始变得顺畅。得益于她超越常人的学习能力和专注力,半小时后,她已经能勉强跟上最低速度的节奏了,虽然依旧磕磕绊绊,但至少线不再频繁断裂。
贝尔特大姐一直用眼角余光看着,此时才几不可察地点了下头:“还行,不算太笨。”
中间休息的短暂片刻,女工们围坐在一起喝水。有人大着胆子问:“主……玛格丽特同志,您怎么想起来干这个了?这活儿累得很。”
玛格丽特拿起自带的水壶喝了一口,擦了下汗,笑了笑,笑容里带着疲惫,却很真实:“不亲手摸摸纱锭,怎么知道机器该怎么改进?不流点汗,怎么定出来的计划才能不脱离实际?”她指了指车间屋顶,“坐在波旁宫里,听报告看报表,永远不知道一台纺机一天要断多少次线,一个女工弯腰多少次。”
她顿了顿,看向众人,眼神真诚:“更何况,现在东边在打仗,我们需要更多的布匹,做军装,做绷带。我多纺一尺布,前线的战士可能就多一分温暖,多一分生机。这比我坐在办公室里批一百份文件都实在。”
这话朴实,却戳中了许多女工的心。她们的男人、兄弟、儿子,也许在未来的某一天就会出现在前线。车间里安静了一瞬,先前那些审视和好奇的目光,渐渐变成了理解和认同。
休息结束,机器再次轰鸣。玛格丽特重新回到岗位。
这一次,她更加专注,甚至开始尝试优化贝尔特教她的动作,寻找更省力、更高效的方式。汗水浸湿了她的后背,腰部的酸痛一阵阵袭来,但她咬紧牙关,手上的动作却越来越稳,越来越快。
她真正融入了这条流水线,成为了庞大生产机器上一个正在努力发挥作用的齿轮。机器的震动通过指尖传遍全身,棉絮沾在汗湿的额发上,这种纯粹的、体力消耗带来的疲惫感,奇异地冲刷着她连日来积压在心头的焦虑和无力感。
当放工的汽笛拉响时,玛格丽特几乎是从工位上撑起来的。浑身像是散架一样,手指僵硬,腰都直不起来了。
贝尔特大姐破天荒地对她说了句:“第一天,算你及格了。明天还来吗?”
玛格丽特喘着气,脸上却露出一个畅快的笑容:“来!定额还没完成呢。”
她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走出车间,夕阳的余晖照在她沾满棉絮的工装上。虽然身体极度劳累,但她的眼神却格外明亮。这一次,她不是以领袖的身份来视察,而是以劳动者的身份来体验、来学习、来并肩作战。
回到车上,她靠在座椅上,对前来接她的路易说:“告诉计划委员会,关于纺织机械自动化改造和女工劳动保护的新方案,我有了些新想法。另外,下周,我去机械厂的车问班组待两天。”
路易看着她苍白却焕发着异样神采的脸,无奈地摇了摇头,如果不是家里的两个孩子,他估计今天来的甚至不止是她。
玛格丽特闭上眼,感受着肌肉的酸痛。她知道,这种“笨办法”看似效率低下,却能让她触摸到这个国家最真实的脉搏。
帝国的崩溃往往始于深宫的脱离实际,而公社的强大,必须根植于车间的每一颗螺丝钉和每一位劳动者的汗水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