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9章 大战之前(2/2)
接近二万兵马,个个士气高扬且兵强马壮,这便是李庭芝信心的来源之一。
帅府之中,李庭芝抚案沉思。
他仔细核算着手中的兵力与粮草,确信即便也速答儿在成都藏有未曾上报的私兵后手,其总兵力也绝难超越自己。
只要不强行攻打成都那坚固的城防,而是依计将其主力诱出,胜算颇大。
然而,一想到官家赵昺那个大胆到近乎疯狂的计划——亲身充当诱饵。
与立智理威一同出现在成都城门下,去赌也速答儿是否会出城辨认。
李庭芝的眉头便不自觉地深深锁起。
他是有心阻拦的。
君王乃社稷根本,岂可轻履险地?
但这计划背后蕴含的、若能成功便可极大减少攻城伤亡的巨大诱惑时,他所有劝谏的话语都堵在了喉咙里。
他,无力拒绝。
最终,所有的担忧与无奈,只化作一声长长的叹息,消散在帅府的寂静空气中。
老帅李庭芝抬头,望向窗外阴沉的天穹,心中默念:“但愿……天佑官家,此计……遂顺。”
与此同时,风尘仆仆的沙仔,乘舟而上。
临近码头百步之余,他直接跳入江水之中,爬上岸后悄无声息地潜入了成都府。
眼前的城内的景象,与他从僰族老人及镇上说书人口中的天府雄城相去甚远。
街道虽算整齐,坊市间却人流稀疏,即便有些许买卖,也罕有喧哗,百姓脸上大多带着一种麻木与谨慎。
沙仔不动声色地游走在街巷之间,他看似漫无目的,实则耳听八方,眼观六路。
偶尔,他会驻足在某个街角,或蹲在某个摊贩前,看似休息或询价。
沙仔的脖颈上一个不起眼的、用兽骨雕成的短哨,会在他俯身或转首时,发出几声极轻微、模仿特定山鸟的鸣叫。
这便是僰族“鹰眼”联络的暗号。
不过半日工夫,便有数道看似普通的身影,借着市集的喧嚣与建筑的阴影,陆续与沙仔取得了接触。
他们都是先前进城的僰族探子,早已散落在成都城的各个角落,默默扎根,静待召唤。
在一处废弃染坊的后院,沙仔与几位同族聚首一道,没有多余的寒暄,他直接传达了来自官家的指令:
不惜一切代价,摸清也速答儿麾下兵马,尤其是蒙古精骑的驻扎地、兵力、马场以及粮草囤积之处。
命令下达,这些沉默的“鹰眼”便如同水滴汇入江河,迅速消失在成都城的脉络之中。
他们化身贩夫走卒、茶客闲人,游走在茶寮酒肆、码头货栈,甚至设法接近军营外围。
他们的耳朵捕捉着守军士卒的闲聊,眼睛丈量着营盘的规模与巡逻的规律。
大脑则是飞速运转,将一切零碎的信息拼凑成有价值的情报。
沙仔自己也没闲着,他选择亲自探查几处关键区域。
行走在这座伤痕累累的古城中,他更能感受到那场几乎将成都从地图上抹去的惨剧留下的印记。
二十余年前,蒙古宗王阔端率蒙古大军攻陷成都府,旋即下令屠城。
那是一场持续数日的、有组织的、极其彻底的大屠杀。
一百四十万生灵涂炭,千年累积的繁华与文明,在蒙古铁骑的马刀与烈火下化为一片废墟焦土。
街道曾被尸体堵塞,江水曾被染红,冲天的火光映红了天空,也焚尽了这座城池的生机与魂魄。
岁月流逝,或许能磨平一些断壁残垣。
让新的建筑在废墟上立起,却磨不平幸存者心底最深的恐惧。
沙仔注意到,城中百姓对“火”有着异乎寻常的惊惧。
哪怕只是邻家炊烟稍浓,或是孩童玩闹时擦出的零星火星,都能引来一阵下意识的惊慌与避让。
那场用“火杀”完成的屠戮,其恐怖的记忆已然刻入了这座城池的骨子里。
代代相传,成为集体无意识中无法愈合的创伤。
沙仔穿行在略显空旷的街道上,每多了解一分这座城的痛,他都感受到肩上的担子便重了一分。
鞑子残暴的行径,让他想起镇上说书人曾提及的那四个字,“罄竹难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