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孤身万里寻鹤影(2/2)
我救治了一个身负重伤的校尉。他的伤势极为严重,一支断箭穿透了他的肩胛骨,伤口周围呈现出一种诡异的青黑色,寒气逼人。我探他脉搏,发现他体内有一股与生俱来的阴寒之气,这股寒气虽然让他比常人更畏寒,却也奇迹般地延缓了箭毒的扩散。
在为他拔箭疗伤的过程中,我发现他后颈处,有一个极为隐秘的、形似山峦的烙印。那烙印的纹路,竟与我玉镯星图上,某一座主星的轮廓,有七八分相似!
我心中掀起了滔天巨浪,但我没有声张。
我耗费了三天三夜,终于将他从死亡线上拉了回来。在他清醒后,我没有问任何关于烙印的事情,只是如常为他换药。
第七天,他终于能够坐起身。他看着我,眼神复杂,许久,才沙哑地开口:“先生,您……究竟是何人?您为我疗伤时所用的针法,似乎……是在梳理我体内的那股寒气,而非驱散。”
我放下手中的药碗,平静地直视着他:“那股寒气,是你与生俱来的吧?我称之为‘守陵寒’。它源于血脉,虽让你体弱,却也能抵御外邪。而你后颈的烙印,我称之为‘守陵烙’。拥有这两样东西的人,只有一个家族。”
校尉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他下意识地捂住了后颈。
我缓缓卷起衣袖,将那只缠着布条的螣蛇玉镯,展现在他面前。
当他看到玉镯上那熟悉的星图时,他眼中的所有戒备和惊恐,都化作了无法言喻的震惊与激动。他挣扎着想要下床,被我按住。
“不必多礼。”我轻声说,“我找了你们,二十多年了。”
他,便是“兖”姓一族的旁支子弟,兖峰。
从他口中,我终于得知了“守陵者”的秘密。他们一族,到了齐鲁大地之后便开枝散叶,后世家族散布各地,而唯有血脉最纯正的两家知道先秦方士的秘密。一家便是兖峰的本家,他们的使命,便是守护这千年的秘密,在他们家族中每一代核心族人单传的血脉在成年时必须接受在后颈烙印的仪式,让他们铭记这份使命。而另一家族,他们也不知去向,那家族专掌星图丹文玉佩,却不知这玉佩为何。兖峰的本家由于常年生活在阴寒潮湿的环境中,族人血脉中便留下了那股“守陵寒”。
他告诉我,秘境的入口并非固定不变,而是需要“钥匙”和“星象”结合,才能在特定的时间开启。他们“兖”姓一族,只知道守护地点,以及开启的大致天时规律,但没有“钥匙”,也就是我的玉镯、另一支“兖”姓家族所掌管的玉佩,以及“苏”姓家族所掌管的玉珠链,一切都是空谈。
大业九年,辽东战败,天下民怨沸腾。次年,杨玄感在黎阳起兵,拉开了隋末大乱的序幕。
我知道,时机,快到了。
我告别了伤势痊愈的兖峰,再次踏上旅途。这一次,我的目标无比明确——大兴城,终南山。
然而,即便知道了地点,那开启入口的“星象”之谜,依旧困扰着我。玉镯上的星图,与我所知的天文历法完全不同,它更像是一种……坐标。一种需要代入特定时间和变量,才能计算出结果的方程式。
这个最后的难题,直到大业十二年,才被我解开。
那一年,我已是六十六岁,须发皆白。天下大乱,烽烟四起,李渊已在太原厉兵秣马。我为了躲避战乱,暂居于洛阳城外的一座破败道观。
一日,一伙乱兵冲入道观,他们抢夺香火钱,并将观中收藏的经卷,尽数拖到院中,准备点火取暖。我看着那些承载着智慧的竹简和纸张即将被付之一炬,心中刺痛,不顾一切地冲了上去,试图从火堆中抢救出几卷。
我被乱兵推倒在地,手臂被火焰灼伤,却死死地抱住了几卷被熏得焦黑的古籍。
乱兵们嘲笑着离去后,我在月光下,拂去一卷古籍上的灰烬。那是一本残破不堪的《河洛图经》,前朝所着,讲述的是山川地理与星象运转之间的对应关系。
当我翻开其中一页时,我整个人都定住了。
那一页上,绘制的,竟然是一幅与我玉镯上极为相似的星图!旁边还有几行注解,早已模糊不清,但我拼尽全力,辨认出了几个关键的字眼:“……岁星经天,荧惑守心……于重阳之日,引地脉龙气……开,玄妙之门……”
岁星,是木星。荧惑守心,是火星运行到心宿的罕见天象。
所有的线索,在这一刻,豁然贯通!
玉镯是钥匙,星图是密码,这本《河洛图经》是算法,而“兖”姓一族守护的,是那扇等待开启的“门”!
我仰天长啸,泪水,不受控制地从我苍老的眼角滑落。
二十六年的孤身跋涉,二十六年的风雨兼程。从壮年到白头,我见证了一个王朝的兴衰,感受了万千生灵的疾苦。我终于,找到了!
我紧紧握着那本残破的古籍,望向了遥远的西方——大兴城的方向。
那里,终南山深处,沉睡着我谷梁氏一族,世代追寻的,最终的答案。
而我,将带着这把钥匙,去叩响那扇,尘封了千年的,命运之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