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9章 疑云重重(1/2)
储秀宫的暖阁内,烛火彻夜未熄,跳跃的火光将窗棂上的缠枝莲纹映得忽明忽暗,仿佛藏着无数未说尽的心事。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药香与檀香,药香的苦涩与檀香的沉静交织在一起,压得人喘不过气,将这深宫的凝重气息渲染到了极致。和贵人侧卧在铺着软垫的拔步床上,身下的锦被绣着细密的缠枝莲纹,却掩不住她浑身的虚弱。她脸色苍白如宣纸,唇瓣毫无血色,往日温婉柔和的眉眼此刻紧紧拧在一起,额上沁着一层细密的冷汗,顺着鬓角滑落,濡湿了枕巾。她不时发出一声压抑的呻吟,气息微弱得仿佛随时会断绝,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难以言说的痛楚。
甄嬛身着青绿色绣兰草云锦常服,兰草绣得栩栩如生,叶片舒展,透着几分清雅之气。她端坐在床侧的紫檀木椅上,神色沉静如深潭,不见半分波澜。指尖轻轻叩着椅扶手,节奏平缓,却难掩她内心的焦灼。目光落在和贵人虚弱的面容上,眼底藏着几分真切的担忧,却依旧保持着贵妃的端庄沉稳,一举一动都透着不容置疑的威仪。殿内的宫女们屏息凝神,大气不敢出,小心翼翼地为和贵人擦拭冷汗、更换药碗,连脚步声都压得极低,生怕惊扰了孕中虚弱的贵人,更怕触怒了这位心思深沉、手段莫测的娴贵妃。
令妃魏嬿婉站在一旁,一身杏黄色绣缠枝海棠宫装,海棠花团锦簇,娇艳欲滴,鬓边簪着的珍珠小花在烛火下泛着温润的光泽,衬得她眉眼愈发温婉。她手中捧着一盏刚沏好的参茶,茶烟袅袅,散发着淡淡的参香。她不时轻声吩咐宫女:“药温了便及时换,莫要烫着贵人,动作轻些,仔细伺候着。”语气平和柔软,却带着一种安定人心的力量。她的目光看似不经意地扫过殿内的陈设与宫人,从墙角的香炉到案上的药碗,从宫女的神色到太监的站姿,无一不被她收入眼底,暗自记在心中。
“太医,和贵人的胎象如何?”甄嬛终于打破了殿内的沉寂,声音不高,却带着穿透人心的力量,瞬间让殿内的气息更加凝滞。
正在为和贵人诊脉的太医连忙收回手,躬身回话,神色凝重却比先前多了几分缓和,额上还沾着细密的汗珠:“回娴贵妃娘娘,令妃娘娘,和贵人的胎象已暂时稳住。臣用了凝神安胎的重方,如今脉象虽依旧微弱,却已趋于平稳,龙裔总算是保住了。只是贵人动了胎气,伤及根本,身子已是亏空到了极致,需卧床静养至少三月,切不可再受半点惊扰,饮食起居、汤药进补,都需格外谨慎,一丝一毫都马虎不得。”
甄嬛微微颔首,眼底的担忧稍稍缓解,却依旧没有放松:“既已稳住便好。你即刻写下详细的安胎药方,字迹务必清晰,交由舒妃亲自看管。每日的药材需由舒妃过目查验后再煎制,煎药的过程需有专人盯着,万不可出任何差错。”
“臣遵旨。”太医连忙应下,不敢有丝毫耽搁,转身便去案前写下药方,笔尖划过宣纸的沙沙声,在这寂静的殿内显得格外清晰。
令妃将手中的参茶递到宫女手中,轻声道:“给贵人喂几口参茶,补补元气,切记慢些,莫要呛着。”她转头看向甄嬛,语气带着几分忧虑与疑惑:“和贵人素来安分守己,性子温婉,与人相交向来谦和,尤其与同宫的武常在最为投契,怎会突然遭此横祸?今日是三阿哥大婚的喜宴,宫中处处都是喜庆祥和,偏生出了这等事,依臣妾看,怕是有人暗中作祟,蓄意谋害龙裔。”
甄嬛目光微沉,指尖摩挲着腕上的羊脂玉镯,玉镯的温润触感让她愈发冷静:“储秀宫守卫森严,舒妃又素来谨慎,和贵人的饮食起居向来打理得妥帖周到。何况她与武常在交好,寻常人根本无从下手,能悄无声息地让她动了胎气,绝非偶然,背后定然有人精心策划。此事关乎皇家龙裔,乃是天大的事,绝不能轻易放过,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她看向令妃,眼神锐利如刀:“今日喜宴之上,各宫妃嫔齐聚,你可有留意到什么异常举动或是神色不对劲之人?”
令妃沉吟片刻,仔细回想了一番,缓缓道:“宴席之上,各宫妃嫔虽各怀心思,却也都恪守礼仪,不敢太过放肆。只是咸福宫的颖贵人似乎有些心不在焉,时不时地看向储秀宫方向,神色略显焦躁;晋贵人则一直低眉顺眼,默不作声,仿佛事不关己;谨贵人倒是与太后说了几句话,神色如常,看不出什么异样。景仁宫的忻贵人一直跟在愉妃身边,言行举止都中规中矩,也无异常举动。”她顿了顿,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补充道:“倒是和贵人的贴身宫女方才悄悄告诉我,今日午后,有位宫女送来一碟杏仁糕,说是武常在特意让送来的,知道贵人怀着身孕,口味清淡,特意做了些甜润的小食给她尝尝鲜。”
“武常在?”甄嬛眸色一动,显然对这个名字颇为在意,“她与和贵人同住储秀宫,东西偏殿相邻,听闻二人性情虽有差异,却素来交好。武常在爽朗,和贵人温婉,倒也互补,平日里时常互相送些小物件、小食,姐妹情谊颇为深厚,可有此事?”
“确是如此。”令妃回道,“武常在出身武将世家,性子爽朗直率,却并非粗疏之人,待人和善;和贵人则温婉娴静,不喜争执,待人谦和。二人同住一宫,非但没有寻常妃嫔间的猜忌隔阂,反倒因脾性相投,走得极近。武常在时常会亲手做些家乡小食送给和贵人,和贵人也会将皇上赏赐的笔墨纸砚分些给武常在,一来二去,关系愈发亲近。也正因如此,今日送来杏仁糕,和贵人才未曾设防。”
正说着,殿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太监尖细的唱喏:“皇上驾到——”
甄嬛与令妃连忙起身相迎,和贵人也挣扎着想要起身行礼,却被甄嬛轻轻按住:“贵人身子虚弱,不必多礼,安心躺着便是,皇上不会怪罪的。”
弘历一身明黄常服,龙纹刺绣在烛火下熠熠生辉,衬得他帝王威仪十足。只是他面色沉郁,眉头紧紧皱着,带着一股生人勿近的怒气,刚踏入殿内便直奔床前,目光落在和贵人苍白憔悴的脸上,语气中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关切与心疼:“身子如何?胎象稳了吗?”
“回皇上,太医说胎象已暂时稳住,只是臣妾身子虚弱,让皇上挂心了,还搅乱了三阿哥的喜宴,臣妾罪该万死。”和贵人声音微弱,气若游丝,眼中泛起泪光,满是愧疚与不安。
弘历颔首,神色稍缓,抬手示意她不必多言:“无妨,龙裔要紧,喜宴不过是形式。”他转头对身后的舒妃道:“和贵人需卧床静养,储秀宫的琐事便交由你全权打理。每日的饮食、药材、作息,你都要亲自过问,一一查验,万不可有半分疏忽。若是需要人手或是物资,可直接向内务府调取,不必有所顾虑。”
舒妃连忙屈膝领旨,语气恭敬:“臣妾遵旨,定当悉心照料和贵人,不敢有丝毫懈怠,定不负皇上所托。”
弘历又叮嘱了和贵人几句安心休养、切勿多想的话,便转身对甄嬛与令妃道:“你们二人随朕回养心殿,朕有话要问。”
夜色已深,紫禁城笼罩在一片沉沉的寂静之中,唯有巡夜的太监敲着梆子,声音悠远绵长,在空旷的宫道上回荡。弘历带着甄嬛与令妃并肩而行,月色如水,洒在明黄的龙袍与华贵的宫装上,映出淡淡的光晕,将三人的身影拉得很长。宫道两旁的宫灯昏黄,光影摇曳,像是在诉说着这深宫的无尽秘密。
养心殿内,烛火通明,鎏金的龙椅静静矗立,殿内的陈设威严而肃穆,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龙涎香,透着不容侵犯的帝王之气。弘历坐在龙椅上,神色依旧沉郁,目光扫过阶下的甄嬛与令妃,语气严肃冰冷:“今日储秀宫的情况,你二人细细说来,不得有半分隐瞒。”
甄嬛率先回话,条理清晰,语气沉稳:“回皇上,臣妾与令妃赶到储秀宫时,和贵人已腹痛难忍,蜷缩在床上,胎象极为不稳。太医全力施救后,胎象方才稳住,但贵人身子虚弱至极,需卧床静养三月方能恢复。据太医诊断,贵人是沾染了寒性之物,又受了极大的惊吓,双重刺激之下才动了胎气。”
“沾染寒凉之物?受了惊吓?”弘历眉头紧锁,语气中满是疑惑与愤怒,“储秀宫向来温暖,炭火供应充足,和贵人又素来畏寒,平日里更是格外注意,怎会沾染寒凉?她深居宫中,有舒妃照料,宫人伺候,何来惊吓?”
令妃连忙补充道:“回皇上,据和贵人的贴身宫女所述,今日午后,有位宫女送来一碟杏仁糕,说是武常在特意吩咐的。因武常在与和贵人素来交好,时常互赠吃食,和贵人便未曾设防,收下后食用了几块。食用后不久,贵人便觉腹中不适,起初以为是孕期正常反应,未曾在意,直到傍晚时分,腹痛加剧,才知大事不好。宫女还说,那送糕点的宫女面生得很,并非储秀宫宫人,也未曾见过是武常在身边常年伺候的人,只是想着二人关系亲近,便未曾多问。”
“武常在?”弘历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她与和贵人交好,断无理由害她。传朕旨意,即刻宣武常在前来养心殿问话!”
“皇上息怒。”甄嬛连忙劝阻,“夜色已深,骤然宣召恐让武常在心生惶恐,反倒说不清楚。不如先派人暗中询问武常在,了解情况后再做定夺,也免得错怪了好人。”
弘历沉吟片刻,点头应允:“也好,便依你所言,速去速回。”
甄嬛当即吩咐心腹太监前往储秀宫询问,不多时,太监便回来回话:“回皇上、娴贵妃娘娘、令妃娘娘,武常在听闻和贵人出事,已是焦急万分,说今日午后一直留在三阿哥大婚的喜宴之上,从未离开过半步,更未曾派人给和贵人送过杏仁糕。她还说,自己身边的宫女也都可以作证,今日并未指派任何人去送糕点,且她素来知晓和贵人怀着身孕,饮食格外谨慎,断不会随意送吃食,更不会送寒性的杏仁糕。”
“哦?”弘历眸色一沉,“这就奇怪了,既非武常在所送,那送糕点的宫女是谁?又是受何人指使?竟敢假借他人之名,谋害龙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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