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 香冷人未眠(1/2)
车轮碾过湿滑的青石板路,溅起细碎的泥水,最终在一处戒备森严的幽暗门前停下。
这里是新设的“香狱”,专为关押涉及香料秘案的重犯而建,阴冷潮湿,空气中永远飘散着一股草木腐朽的霉味。
沈流苏提着一盏风灯,独自走下马车。
雨水打湿了她的裙摆,寒意顺着脚踝向上蔓延,她却恍若未觉。
幽深的地牢尽头,崔元衡如一头被拔去爪牙的困兽,蜷缩在铺满干草的角落里。
昔日权倾朝野的兵部尚书,此刻形容枯槁,华贵的朝服被撕扯得不成样子,正捂着胸口剧烈地咳嗽,每一次震动,都有淡红色的血丝从他鼻腔和嘴角渗出,滴落在干草上,染出点点猩红。
他听见脚步声,费力地抬起浑浊的眼,看清来人是沈流苏时,眼中迸发出怨毒与惊恐交织的复杂光芒。
沈流苏在铁窗外站定,并不言语,只是将手中的风灯挂在墙上。
她从袖中取出一只小巧的琉璃瓶,拔开塞子,命随行的狱卒将其置于牢门的通风口处。
瓶中是“清心露”,以晨间带露的薄荷、甘菊并辅以龙脑香蒸馏而成,有凝神静心之效。
然而,当那股清冽的香气丝丝缕缕飘入牢中,崔元衡的咳嗽非但没有缓解,反而更加剧烈,仿佛有无数根针在刺扎他的肺腑。
“咳……咳咳……”他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双眼死死瞪着沈流苏,用尽全身力气嘶声怒吼:“你……你又给老子闻的什么鬼东西!”
沈流苏看着他癫狂的模样,眼神没有一丝波澜,声音清冷如冰:“尚书大人误会了。这清心露,对常人是安神良药,对你,却成了催命的毒。只因你自己心里藏的东西太重,怨念、恐惧、杀意……这些东西日积月累,早已将你的五脏六腑腐蚀得千疮百孔。‘追魂引’不过是把盖子揭开,让你自己闻见了腐烂的味道。”
她顿了顿,语气更冷了几分:“是你自己心里藏的东西太重,压得肺腑都烂了。”
说完,她不再看他一眼,转身离去。
风灯的光晕在她身后拉出长长的影子,冰冷的石壁上,仿佛刻下了无声的审判。
走出地牢的瞬间,沈流苏心中一个大胆的念头已然成型:追魂引激发的不仅仅是记忆,更是身体对深藏罪孽的应激反应。
只要能将此间的药理和病理记录在案,便可为日后“以香辨罪”立下颠扑不破的法理依据!
次日清晨,天光微亮,阿念便带着一脸凝重,疾步走入百草苑。
“首使,出事了。”他压低声音急报,“第一,昨夜三更,寿康宫的大太监亲赴刑部,说要调阅‘五堂会审’的原始卷宗。被守档官以‘案件已全权移交香政司’为由,硬生生顶了回去。”
寿康宫,那是太后的居所。
沈流苏眸光一凛,崔元衡是太后母族的远亲,这条线,终于还是动了。
“第二,”阿念从怀中取出一只油布包裹,小心翼翼地展开,“禁军按您的吩咐,连夜清查城中与崔家有关的产业。在南城恒瑞坊的一处旧香料铺地下,挖出了这口焦木箱子。里面是数十份伪造的香料通关文牒,时间横跨十年,全都盖着崔家旁支的私印!”
沈流苏接过那些因潮湿而泛黄发脆的纸页,指尖轻柔地抚过。
这些,都是父亲当年被构陷的“铁证”。
她的指尖忽然停在其中一份文牒封口处一小块已经晕染开的暗色墨迹上。
那墨迹的形状和质感,让她呼吸一滞。
她迅速从随身携带的针囊中取出另一张更为古旧的纸片——那是父亲手札的残页,上面记载着一种专用于封存顶级香料“檀芸香”的蜡印配方。
将二者一对,痕迹分毫不差!
“呵。”沈流苏发出一声极轻的冷笑,眼中却闪动着复仇的火焰,“他们想销毁证据,却忘了香料是不会说谎的,哪怕化成了灰,也还留着记忆。”
她当即起身,取过笔墨,一封奏折一挥而就。
“陛下已有旨意,此案交由我香政司主理。”她将奏折递给阿念,“立刻呈送御前。我奏请开设‘香案公审’,提议将崔元衡一案,交由新成立的‘三司联席听香堂’公开审理。此堂不凭口供,不论出身,唯以‘香证溯源、气味比对、纹码验证’为定罪之据!”
此议一出,满朝哗然。
以礼部为首的诸多老臣纷纷上奏,斥责此举“以嗅代审,荒唐至极”,乃是动摇国本的妖法邪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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