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章 爬出来的名字(2/2)
是“梅花雪蕊膏”的基底香。
但在这清雅的梅香之下,夹杂着一缕若有似无的、腐烂果实般的甜腻。
这是冯德全旧部那些太监最喜欢用的伪装手法,用浓郁的花香掩盖他们身上常年散不去的阴腐气。
线索,全都串联起来了。
那本从周嬷嬷处缴获的日记,末尾那句“等沈家那个漏网之女死了”,此刻如同一道惊雷,在她脑中炸响。
对方不仅知道她的存在,甚至……一直在等她主动走进这个精心布置了十年的陷阱!
她,沈流苏,才是这场阴谋最终的目标!
沈流苏没有丝毫慌乱,越是危险,她的头脑便越是清明。
她不动声色地将所有证物封存,而后连夜提笔,拟了一份《六宫香品十年稽查总报》。
奏本上,她详尽罗列了这十年来各宫妃嫔用香的异常数据,以及数十种潜藏在脂粉、熏香、甚至衣料中的慢性毒物,最后笔锋一转,特别标注:“……经查,皇后娘娘所中之‘魇魂粉’,其毒物载体为一种名为‘鬼蚕丝’的特制织物,常被用于寝具、鞋履及贴身衣物的夹层之中,燃之无痕,极难察觉。为保后宫安宁,臣恳请陛下准许,由香政司对所有宫人,特别是近身伺候的内侍宫女,进行贴身衣物的全面排查。”
这份奏折在次日清晨被送入御书房。
不到半个时辰,朱批的奏本便被送了回来。
上面只有一个龙飞凤舞的“准”字。
但在那个“准”字旁边,萧玦又用朱笔加了一句蝇头小楷:“贵妃昨夜梦魇频发,凤体不安,你也一并去看看。”
沈流苏看着那行字,唇角微微勾起。
这是试探,更是机会。
贵妃徐氏,当朝徐相国的侄女,虽非徐党核心,却是后宫之中唯一还手握实权、且未在冯德全倒台后被清洗的高位妃嫔。
萧玦这是在给她递刀子,也是在看她,敢不敢接这把刀。
当夜,琼华殿灯火通明。
贵妃斜倚在铺着白狐裘的软榻上,手持一柄象牙骨的美人扇,半遮着脸,只露出一双丹凤眼,冷冷地看着一身青衣、不卑不亢的沈流苏。
“本宫的身子,自有太医看顾,何时轮到你一个香政司的小小首使来指手画脚了?”贵妃的声音慵懒中带着一丝刻薄。
“臣奉旨而来,为娘娘排查宫中所有香品,以防宵小之辈效仿凤仪宫旧案,危及娘娘凤体。”沈流苏语气平淡,仿佛没听出那话中的轻蔑。
她目光一扫,落在殿中那尊华丽的九转莲花铜炉上,“按例,臣需查验娘娘近月所焚的香灰。”
贵妃冷哼一声,却没再阻止,只是对身边的宫女使了个眼色。
很快,三只盛着香灰的青瓷小盂被捧了上来。
沈流苏在阿念备好的案几前坐下,取出她的工具,当着贵妃的面,一一检测。
前两炉香灰,正常。
当检测到第三炉时,她将香灰置于银盏中用微火加热,一股微不可察的腥气逸散而出。
沈流苏眸光一凝,取出一根细长的“闻音尺”,在盛放这炉香灰的青瓷盂底部轻轻敲击。
“叩、叩……”
清脆的声音,却带着一丝空洞的回响。
夹层!
不等贵妃反应,沈流苏手腕一翻,用闻音尺的另一端在盂底一个不起眼的凸起处用力一撬!
“咔哒”一声轻响,盂底竟弹出一个小小的暗格。
暗格内,赫然躺着一小包用同样的“鬼蚕丝”包裹的黑色香丸!
沈流苏用银针挑起一粒,滴上试液,针尖瞬间泛起一圈不祥的墨绿色光晕。
“是‘迷龙引’的浓缩体。”她声音冰冷,抬头看向早已脸色煞白的贵妃。
“放肆!”贵妃猛地从榻上坐起,厉声呵斥,“沈流苏!你竟敢擅毁御赐的香器!”
沈流苏却不慌不忙,从袖中取出一枚通体乌黑、刻着“香”字的银牌,轻轻置于案上。
“此乃陛下亲赐的香政司执法令符。依大晏新规,凡在宫中查出违禁香料者,香政司有权当场封存证物,并拘捕所有涉事人员,就地问讯。”
她的声音不大,却字字如锤,砸在琼华殿每一个人的心上。
贵妃的脸色由白转青,死死地盯着那枚代表着皇权的令符,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沈流苏缓缓站起身,目光如刀,扫过殿中噤若寒蝉的宫人们,最后定格在一个垂着头、上了年纪的老宫女身上。
“自本月起,是谁负责为贵妃娘娘每夜添香?”
那名老宫女身子一颤,哆哆嗦嗦地跪倒在地:“是……是奴婢……”
沈流苏缓步走到她面前,并没有看她的脸,而是盯着她因紧张而微微探出袖口的一截手腕。
在那干枯的皮肤上,有一块陈年的烫伤疤痕,形状扭曲,细看之下,竟像一朵残缺的花瓣。
那是独属于早已被取缔的“尚熏局”老匠人的烙印。
当年,为了训练他们对火候的精准掌控,每个学徒都会在手腕上被烙下这样一个印记,以示身份。
沈流苏的唇角,终于扬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她缓缓蹲下身,声音轻得只有她们两人能听见:“你们藏得再深,也逃不过气味的记忆。尚熏局的鬼,也该出来晒晒太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