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2章 香灰铺路瞎子走(1/2)
七日后,一则消息如无形的熏风,悄然拂过紫禁城的每一个角落。
稽香院首卿沈流苏,将于西华门外的临时观测棚处,举行一场名为“香魂归位”的仪式,公开焚毁沈家遗留的最后一批秘香。
消息一出,后宫哗然。
有人扼腕叹息,认为这是绝世技艺的终结;有人冷眼旁观,等着看这新晋的首卿又在耍什么花样;更有人暗中窃喜,沈家的最后一丝痕迹即将被抹去,从此高枕无忧。
无人知晓,那将要被付之一炬的,不过是沈流苏用寻常香料混以“梦回草灰”精心仿制的赝品。
真正的沈家遗香,早已被她用蜡封深藏于百草苑的地窖之中。
梦回草,其灰烬燃烧时,能散发出一种极易与记忆中熟悉气味混淆的迷离香韵,足以以假乱真。
仪式前夜,西华门外一片静谧。
沈流苏亲自监督着最后的布置。
她并未搭建寻常的祭台,而是在地面铺设了一座奇特的焚香阵。
阵基,是用一整袋研磨得极细的“烬语藤”灰烬铺就的。
这种藤蔓燃烧后的灰烬轻若无物,稍有气流便会扬起。
灰烬之上,覆盖着一层薄如蝉翼的素纱,纱上以银线勾勒出的,正是十年前沈家祖宅的平面图。
她要的,不只是一个祭台,而是一座记忆的蜃楼。
任何人只要靠近,身上携带的体温便会扰动空气,藤灰随之扬起,在清冷的月光下,会瞬间勾勒出那座深埋于岁月尘埃中的旧宅轮廓。
这是一种只对故人有效的邀请。
唯有自幼生长于斯,对那里的每一处回廊、每一方庭院都刻骨铭心的人,才会在看到那轮廓的一瞬间,本能地、无法抗拒地,想要走近,想要触摸。
她要钓的,是那条潜伏在黑暗中最深的鱼,用它自己无法割舍的乡愁做饵。
不仅如此,观测棚四周,那些看似随意散落的秋日落叶,每一片背面,都被冯承恩用混了金粉的胶液,精心刷上了半个残缺的“冯”字。
风一吹过,金粉在暗处若隐若现,一如当年那个绝望的夜晚,他拼死传递出的讯号。
——主母归来。
这是一个只有沈家旧部才能看懂的幻象,一个温暖而致命的陷阱。
香灰铺就的路,已然成形。
万事俱备,只等那个眼盲心不盲的“瞎子”,踏上归途。
子时,仪式开始。
沈流苏并未现身,她藏身于观测棚后方一处早已挖好的地道入口,耳廓紧贴着冰凉的“共鸣瓮”。
阿念带着几名心腹,屏息隐匿在更远处的暗影里,手中的劲弩早已上弦。
月上中天,赝品遗香在焚香台上被点燃,那股混杂着“梦回草灰”的香气袅袅升起,在夜风中散向皇城的四面八方。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
一个时辰,两个时辰……
直到四更天的梆子声远远传来,夜色深沉得仿佛化不开的浓墨。
就在阿念几乎以为今夜将一无所获时,沈流苏的瞳孔骤然一缩。
共鸣瓮中,传来了一阵极其轻微、若有若无的摩擦声。
那不是鞋履踏地的声音,而是赤足踩过微湿泥土时,皮肤与泥土间黏连又分离的细碎声响!
来了!
是“听香人”!
唯有常年修习听香术的顶尖香师,为了保持脚底对大地气息和震动的极致敏感,才会养成这种赤足而行的习惯。
紧接着,一股熟悉的香气,被夜风若有若无地送入地道。
定魂蕊,混合着一丝极淡的沉水檀。
是那个在井边祭奠的人!
沈流苏缓缓闭上眼,将所有心神都沉浸在听觉之中。
脚步声在焚香台前三步之遥停下。
许久的死寂后,一个苍老、压抑着极致悲恸的呢喃,顺着风钻入她的耳中。
“……主母……奴……来迟了……”
那声音干涩沙哑,仿佛从枯裂的喉咙里硬生生挤出,每一个字都带着血泪。
下一刻,是衣料摩擦地面的声音。
那人,竟直直地跪了下去!
暗处的阿念眼神一厉,扣在弩机上的手指微微用力,只等沈流苏一声令下,便要万箭齐发!
然而,沈流苏却轻轻摆了摆手,示意他按兵不动。
她要的不是一具尸体,而是活着的线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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