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1章 焚烧命书(1/2)
月色如霜,御膳房后院的油腻与喧嚣在深夜里沉淀为一种令人作呕的死寂。
冯承恩的身影如一道融入暗影的刀锋,悄无声息地绕过堆积如山的菜筐,领着两名心腹匠官直扑那座早已废弃的七号大灶。
这座灶台曾专为先帝晚年特供汤药,如今灶口已被厚重的铁板封死,上面落满了油灰与尘土。
冯承恩没有丝毫犹豫,屈指在铁板上轻叩三下,沉闷的回音证实了其后的空洞。
他与两名匠官对视一眼,各自取出特制的薄钢撬棍,寻准缝隙,以一种精准而沉默的默契同时发力。
只听“嘎吱”一声令人牙酸的金属扭曲声,锈死的铁板被硬生生掀开一角,一股混合着陈年草药、油烟和霉变气味的浊气扑面而来。
三人屏住呼吸,点燃了手中的“无烟烛”。
烛光如豆,却稳定异常,照亮了灶坑深处。
灶坑内壁并非寻常砖石,而是用耐火的青石板砌成。
在左侧约莫一人高的位置,几块青石板的颜色明显比周围更深,缝隙间也更干净,显然是近期被人动过。
冯承恩伸手触摸,指尖传来冰凉滑腻的触感,凑到鼻尖一闻,一股极其淡薄、却足以让他瞬间警觉的香气钻入鼻腔——是“凝神香”的油渍。
这种香品能安抚心神,常用于密谈或行险事之前,以防心绪不宁,留下破绽。
他示意匠官动手。
两人用特制的短凿和皮锤,小心翼翼地沿着缝隙敲击。
不过一刻钟,那几块青石板便被完整取下,一个仅容一人佝偻通过的漆黑暗道赫然出现。
暗道向下倾斜,空气污浊不堪,冯承恩将无烟烛探入,烛火晃动,证明内里尚有微弱气流。
他毫不迟疑,率先钻了进去。
通道内壁粗糙,满是刮痕。
行了约莫三十步,前方出现一个垂直向上的通风口,被生锈的铁栅栏封住。
冯承恩举烛凑近,目光瞬间凝固。
就在那锈迹斑斑的铁栅一角,竟挂着一枚断裂的玉扣。
玉扣质地温润,是上好的和田白玉,雕着一朵小小的祥云,断口处还勾连着一根紫色的丝绦。
这枚玉扣,他曾在稽香院的卷宗里见过图样。
皇后宫中那位资历最老、权势最重的掌事嬷嬷李氏,从不佩戴任何金银首饰,唯独腕间常年系着一条紫色丝绦,绦上系的,正是这样一枚祥云玉扣,据说是她入宫时家人所赠,从不离身。
冯承恩用镊子小心翼翼地将玉扣取下,放入一个随身携带的琉璃匣中,用蜡封口。
证据确凿,这条暗道,正是景仁宫通往外界的死路之一,而李嬷嬷,便是走过这条路的人。
他没有久留,迅速带人复原了一切,仿佛从未来过。
当他将那枚封在琉桐匣中的玉扣呈现在沈流苏面前时,天边已泛起鱼肚白。
沈流苏只看了一眼,便将匣子推到一旁,脸上没有半分喜悦。
她知道,一枚玉扣,一个嬷嬷,还不足以将一国之母连根拔起。
要让大树倾倒,必须先蛀空它的根基,让它从内部开始腐烂。
“还不够。”她淡淡地说了两个字,随即铺开一张雪白的宣纸,提笔蘸墨。
这一次,她写的不是香方,而是律法。
当日上午,沈流苏以稽香院首卿之名,召集六尚局所有掌事女官于稽香院正堂议事。
这在宫中是前所未有之举,一个新设的院司,竟敢直接号令六尚局。
女官们心中虽有不满,但太庙一案余威尚在,无人敢公然违逆。
堂中香炉未燃,气氛肃杀。
沈流苏一身素色宫装,立于堂前,声音清冷而坚定:“诸位皆是执掌宫中事务之人,当知规矩二字重于泰山。然长久以来,宫中用香,全凭喜好,毫无章法,以致禁香流窜,阴私暗藏。太庙之事,便是明鉴。”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每一张惊疑不定的脸,继续道:“自今日起,稽香院将推行‘香籍制度’。凡宫中用香,无论主仆,上至妃嫔,下至杂役,所用香品、用量、燃时、乃至香灰处置,皆须由各宫掌事宫女详细记录在册,每日一报,由稽香院存档备查。违者初犯记过,再犯加倍,三犯者,无论身份,一律逐出宫闱,永不录用!”
此言一出,满堂哗然。
这哪里是管香,分明是给每个人都套上了一副无形的枷锁!
不等众人议论,沈流苏已命阿念将一卷抄录好的律令分发下去。
那正是她连夜拟定的《香律九条》,以朱砂墨写就,字字透着不容置喙的威严。
其中最令人心惊的,是第七条:“私改香方、匿报香源、传递异息者,视同通逆。”
短短一句话,直接将“用香”这件风雅日常,升级成了关乎生死存亡的政治行为。
沈流苏看着那些女官们骤然惨白的脸色,心中冷笑。
她知道,这张网撒下去,那些曾经参与过密谋、手上不干净的人,会比谁都先感到窒息。
她们会开始疯狂回忆,自己某年某月某日,是否在哪次不经意的熏香中,留下了如今足以致命的证据。
恐惧,会让他们互相猜忌,彼此提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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