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2章 皇帝病重(2/2)
虽然早有预料,但亲耳从景琰口中听到,林夙的心还是沉了一下。他抬起眼:“殿下需要奴婢做什么?”
“高永今日在父皇稍清醒时,提了司礼监掌印交接之事。”景琰的语气听不出喜怒,但眼神锐利,“父皇……没有明确反对,只说了句‘太子觉得好,便好’。”
林夙眸光微闪。皇帝这句话,看似放权,实则将所有的责任和可能引发的后果都推到了景琰身上。若将来宦官干政引发朝野非议,这便是景琰“一意孤行”的铁证。陛下即使在病中,这权衡制衡之术,也未曾放下。
“陛下这是……顺水推舟,亦是将殿下置于炉火之上。”林夙一针见血。
景琰冷笑一声:“本王岂会不知?但司礼监掌印之位,必须拿下。高永既然递了梯子,我们没有不上的道理。只是……”他看向林夙,目光深邃,“一旦你坐上这个位置,便是真正的众矢之的。文官的弹劾,残余势力的暗算,甚至……未来可能来自父皇或其他人的猜忌,都会如潮水般涌向你。你,可准备好了?”
他的话语带着关切,也带着一丝属于上位者的、冰冷的审视。他在确认林夙的决心,也在评估他能否承受住这份压力。
林夙迎上他的目光,没有丝毫闪躲。他苍白的脸上甚至浮现出一抹极淡的、近乎破碎的笑意,那笑意里带着义无反顾的决绝:“从奴婢决定跟随殿下那日起,便早已将生死荣辱置之度外。能为殿下前驱,扫清障碍,是奴婢之幸。刀山火海,奴婢亦无悔。”
他的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掷地有声。
景琰心头一震,看着林夙那清冽坚定的眼神,看着他因伤病而单薄得仿佛随时会消散的身影,一股强烈的、混杂着痛惜、依赖与某种难以名状情绪的热流涌上胸腔,几乎要冲破那层日益加固的帝王心术的外壳。
他猛地站起身,绕过书案,走到林夙面前。他想像以前那样,用力握住他的手臂,给予他力量和承诺,但手伸到半空,却顿住了。他看着林夙恭敬垂首的姿态,看着那截白皙脆弱的脖颈,一种无形的、名为“君臣”的距离感,清晰地横亘在两人之间。
最终,他的手只是轻轻落在林夙的肩上,力道克制。“好。”他只说了一个字,声音低沉而沙哑,蕴含了千言万语,却又似乎什么都未曾言明。
他收回手,转身走回书案后,语气恢复了惯常的冷静与决断:“既如此,此事便定下了。待父皇……之后,便即刻颁旨。在此之前,你要尽快熟悉司礼监一切事务,高永会全力配合。另外,京营指挥使谢勇那边,本王已让赵怀安再去接触,务必确保关键时刻,京城防务万无一失。三皇子那边……”
他眼中寒光一闪:“他既然去了皇觉寺‘祈福’,那就让他好好‘祈’着!你派人盯紧皇觉寺以及李阁老府的一切动静,若有异动,立刻来报!”
“奴婢明白。”林夙躬身应道。
就在这时,赵怀安神色凝重地快步进来,躬身禀报:“殿下,林公公,我们安插在三皇子府外的眼线传来消息,半个时辰前,有一辆遮掩得严严实实的马车从府邸后门离开,并未前往皇觉寺,而是……绕道去了城西的永巷方向,那里鱼龙混杂,眼线跟丢了。”
景琰与林夙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凝重。永巷?那里是三教九流汇聚之地,也是许多见不得光的事情发生的地方。萧景哲在这种时候,派人秘密前往永巷,意欲何为?
“加派人手,全力搜查那辆马车的下落!同时,严密监控所有可能与三皇子有牵连的江湖势力动向!”景琰立刻下令。
“是!”赵怀安领命而去。
书房内的气氛更加紧张。山雨欲来风满楼,皇帝病危的阴影下,暗处的魑魅魍魉,似乎也开始迫不及待地蠢蠢欲动了。
林夙轻轻咳嗽了一声,掩去唇边一丝不适,低声道:“殿下,看来有些人,已经等不及了。”
景琰走到窗边,望着窗外愈发阴沉的天色,目光冰冷如铁:“那就让他们来吧。看看这最后的赢家,究竟是谁!”
夜色如墨,将整个皇城吞噬。寒风呼啸着穿过宫巷,吹得檐下宫灯剧烈摇晃,投下变幻不定、如同鬼影般的光斑。
养心殿内,皇帝的咳嗽声渐渐微弱下去,最终归于一片死寂般的宁静。只有那微弱的呼吸声,证明着生命尚未完全离去。高永守在榻边,如同一个沉默的雕塑,唯有在皇帝偶尔发出一点声响时,才会微微动一下。
丽正殿书房,灯火彻夜未熄。景琰与林夙相对而坐,中间摊开着京城布防图与内廷人员名册,低声商议着,推演着各种可能发生的变故及应对之策。林夙的脸色在烛光下愈发显得透明,但他强撑着精神,条理清晰地分析着,每一个建议都直指要害。
而在京城西郊,隐秘的皇觉寺禅房内。本该“虔诚祈福”的三皇子萧景哲,并未跪在佛前,而是与一名身穿褐色布衣、做寻常香客打扮,眼神却精光内敛的老者对坐饮茶。
“大师,宫内消息,父皇恐怕撑不了太久了。”萧景哲的声音依旧温和,但眼底却是一片冰冷的算计,“我们……不能再等下去了。”
那被称作“大师”的老者缓缓放下茶盏,声音低沉:“殿下放心,‘暗刃’已经准备好。只待时机一到,便可让这京城,彻底换一番天地。只是……那林夙身边防卫森严,东宫更是铁板一块,下毒之计,还需等待最佳时机。”
萧景哲微微一笑,那笑容在跳动的烛光下显得有些诡异:“无妨。有时候,杀人未必需要刀剑。高永那个老狐狸想投靠东宫,把宝押在萧景琰和那个阉人身上……那我们,就送他们一份大礼,一份足以让他们万劫不复的大礼!”
他凑近老者,压低声音,密语了几句。老者眼中闪过一丝惊诧,随即化为狠戾,缓缓点头:“此计虽险,但若成事,确可一击致命!老朽这就去安排!”
禅房内重新恢复了寂静,只有萧景哲独自坐在那里,指尖轻轻敲打着桌面,脸上带着一种近乎疯狂的期待笑容。
与此同时,东宫丽正殿偏殿。
小卓子伺候林夙服下今晚的第二剂药。这药是程太医新调整的方子,据说加入了更强的固本培元之药,但味道也更为苦涩刺喉。
林夙依言饮下,然而,不过一炷香的功夫,他忽然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心悸,紧接着,一股腥甜猛地涌上喉头!
“噗——”他猝不及防,一口暗红色的血液直接喷在了床前的脚踏上,星星点点,触目惊心!
“公公!”小卓子吓得魂飞魄散,手中的药碗“哐当”一声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林夙只觉得眼前一阵发黑,天旋地转,全身的力气仿佛瞬间被抽空,软软地向后倒去。在意识彻底陷入黑暗之前,他脑海中闪过一个冰冷的念头——
那药……有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