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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星屑·窥微(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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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瘸子动作顿住了,浑浊的眼睛里充满了不耐和怀疑。他死死盯着炉膛里那块铁,在相对稳定的炉火映照下,那铁块通体暗红,似乎与他平时烧的没什么不同。

“等个屁!再烧就废了!”王瘸子骂了一句,伸手就要去夹。

就在他火钳即将碰到铁块的瞬间——

嗡!

沈墨轩星瞳视野中,那块生铁内部的能量场骤然达到了一个极其活跃的、均衡的临界点!整个模糊的光晕瞬间变成了均匀、明亮、如同液态黄金般的炽白!一股极其纯净、带着微弱金属锋锐感的“热”信号猛地爆发出来!

“…就是…现在!”沈墨轩几乎是吼出来的,牵动了肺腑的伤,引发一阵剧烈的咳嗽。

王瘸子被这突如其来的嘶吼惊得一哆嗦,火钳下意识地停住了。他狐疑地再次看向那块铁,在炽白的炉火映照下,铁块表面似乎…真的隐隐透出一种不同于普通暗红的、更加内敛的炽热光泽?

他不再犹豫,火钳猛地夹出铁块,放在铁砧上。抡起那柄豁了口的破锤子,带着一丝自己也说不清的期待和忐忑,狠狠地砸了下去!

铛!!!

一声远比之前清越、浑厚的金属撞击声骤然响起!锤头传来的反震感也截然不同!不再是那种砸在粗粝顽石上的沉闷滞涩,而是一种带着韧性、带着某种内在“活性”的弹性回馈!火星四溅,铁块在锤下如同被唤醒的沉睡巨兽,迅速地变形、延展!杂质被挤压排出,内部的纹理在冲击下隐隐呈现出一种更加均匀、致密的结构!

王瘸子浑浊的眼睛猛地瞪圆了!他难以置信地看着锤下那块迅速变形的铁块,又猛地抬头看向旁边扶着墙剧烈喘息、脸色惨白如鬼的沈墨轩!这…这手感!这声音!这成色!比他平时打出的铁胚,强了不止一筹!

这小子…真他娘的邪了门了!

接下来的几天,王瘸子的铁匠铺里,一种诡异而微妙的氛围在弥漫。

沈墨轩依旧是那个沉默寡言、气息奄奄、仿佛随时会倒毙的“晦气”学徒。他干着最脏最累的活:搬柴、拉风箱、清理炉渣、搬运沉重的铁料。每一次动作都牵扯着伤痛,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压抑的痛楚。星瞳的刺痛更是无时无刻不在折磨着他的神经,棚屋里外驳杂混乱的能量信息流如同永不间断的酷刑。

然而,在剧痛的间隙,在被迫“看火”、“看铁”的时候,他开始尝试着将那种“钝化”的感知方式,运用到更细微的地方。他不再试图理解狂暴的信息洪流,而是像盲人摸索世界,只去感知那最表层、最模糊的“能量轮廓”。

当王瘸子准备将几块不同的熟铁回炉熔炼时,沈墨轩会嘶哑地提醒:“…那块…青的…火猛点…红的…温着就行…”在星瞳那模糊扭曲的视野里,不同来源的熟铁块,散发的“金”之波动有着极其细微的惰性差异,需要不同的加热强度来激活其内部的延展性。

当王瘸子叮叮当当敲打着烧红的铁器,因用力过猛或角度不对,导致铁器内部应力开始失衡、出现细微裂痕风险时,沈墨轩会艰难地发出警告:“…轻点…角…要裂…”星瞳被动捕捉到铁器内部能量场出现的、极其微弱的不稳定“涟漪”。

他甚至开始尝试将这种模糊的感知,投向铺子里偶尔出现的顾客。当一个穿着油腻短打、眼神闪烁的汉子,拿着一枚磨损严重的铜钱来要求修补一口破锅时,沈墨轩在搬动锅子的瞬间,目光无意间扫过那枚铜钱。

嗡!

星瞳刺痛骤然加剧!但在那模糊扭曲的视野中,那枚铜钱散发出的微弱“金”之波动,边缘极其暗淡、粗糙,内部充满了混乱的杂质信号,与他之前接触过的、哪怕是劣等的“沙眼钱”都截然不同!一种极其廉价、极易碎裂的劣质金属感觉,瞬间传递过来。

“…钱…假的…”沈墨轩在放下锅子时,用只有王瘸子能听到的、极其低微的嘶哑声音说了一句。

王瘸子正和那汉子讨价还价,闻言猛地一凛。他接过那枚铜钱,仔细掂量、观察,又用牙齿咬了咬,脸色顿时沉了下来。果然!是外面流进来的、掺了大量铅锡的“鬼钱”!这玩意儿比沙眼钱还不值钱!

“滚!拿这种鬼钱糊弄老子?想白嫖?门都没有!”王瘸子勃然大怒,直接将那破锅连同假钱一起扔了出去,把那汉子骂得狗血淋头,灰溜溜地跑了。

类似的事情,悄然发生着。王瘸子发现,这个沉默的、像死人一样的学徒,那双偶尔在炉火映照下会闪过非人光泽的眼睛,似乎有着一种难以理解的“眼力”。他总能在他快要浪费炭火、快要打坏铁器、或者快要被人坑骗的时候,用嘶哑破碎、仿佛下一刻就要断气的声音,给出一个模糊却又无比关键的提醒。

虽然每一次提醒后,沈墨轩的状态都会肉眼可见地变得更差,脸色更加惨白,喘息更加艰难,仿佛耗尽了最后一丝心力。但他带来的“效率”,却是实实在在的。省下的炭火,打出的更好一点的铁器,避免的损失……这些微小的积累,对于王瘸子这个濒临倒闭的破铺子来说,如同久旱逢上的几滴甘露。

王瘸子对这个“晦气”学徒的态度,在不知不觉中发生着微妙的变化。驱赶和谩骂少了,虽然语气依旧生硬,但目光中的厌恶和警惕,逐渐被一种混杂着惊疑、好奇和一丝难以言喻的……微弱依赖所取代。

这天傍晚,王瘸子难得地没有立刻将那个发霉的杂粮饼子丢在煤渣上。他拿着饼子,走到靠在墙角、闭目喘息、浑身被汗水和煤灰湿透的沈墨轩面前,犹豫了一下,将饼子直接塞进了沈墨轩冰冷僵硬的手里。

“喏!今天…活干得还行!”王瘸子粗声粗气地说,眼神却瞟向炉膛里焖着的、准备明天打镰刀的铁胚。那铁胚是沈墨轩提醒他调整了火候焖出来的,色泽均匀,是他很久没烧出过的好料子。他顿了顿,看着沈墨轩那双紧闭的、眼窝深陷的眼睛,又干巴巴地补充了一句,“…晚上…把门口那堆新收的废料…也…分分…”

沈墨轩没有睁眼,只是握着那个依旧冰冷、发硬的饼子,手指微微收紧了一下。他喉咙里发出一个意义不明的、嘶哑的喉音,算是回应。

王瘸子转身去收拾工具,佝偻的背影在昏暗的棚屋里显得有些模糊。他嘴里依旧习惯性地低声咒骂着这该死的天气、该死的炉子、该死的铁,但语气里,似乎少了几分绝望的戾气。

角落里,沈墨轩缓缓睁开眼。炉火的余烬在他幽深的瞳孔里跳跃,映出眼底深处那点更加凝练、更加冰冷的暗金寒芒。他撕下一小块饼子,混着煤灰和汗水的咸涩,艰难地咀嚼着。

星瞳的刺痛依旧如同亿万钢针扎刺,但在这持续不断的痛苦煎熬中,一种极其微弱、如同风中残烛般的“掌控感”,正在那狂暴混乱的信息洪流边缘,极其艰难地、缓慢地滋生。如同在污浊的泥沼中,艰难地捕捉到几粒微弱却真实的……星屑之光。

痛苦,是代价,也是磨刀石。他这块从地狱熔炉里带出来的“废铁”,正在这凡俗的浊流中,被痛苦地打磨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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