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无声的震撼（2/2）

直播间的画面，忠实地定格着这沉默的苦难。没有激昂的音乐，没有煽情的旁白，只有那一下又一下沉闷的、身体与大地碰撞的声响，透过麦克风，敲打在每一个人的心脏上。

几万人在线人数的数字，无声地跳动。一条弹幕也没有。绝对的真空，比任何喧嚣都更能诠释那份直击灵魂的震撼。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是几秒钟，又或许是漫长的一个世纪。

林墨终于极其缓慢地，极其轻微地吸了一口气。那气息带着高原特有的清冽和刺骨寒意，吸入肺腑，却没能带来丝毫暖意。

他抱着鱼饼的手臂，无意识地收得更紧，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像是要从中汲取一点对抗这无边沉痛的微薄力量。

他微微垂下了眼睑，目光落在脚下被无数信徒和游人踩踏得光滑温润的青石板上。

阳光斜射，在石板表面流淌出细碎的金光。一滴水珠，无声地坠落，砸在那金色的光晕里，洇开一个深色的小圆点。那不是雪粒融化的水迹。

他再次抬起头，望向那个依旧在无尽长路上跋涉的身影。嘴唇无声地翕动了一下，最终，一个极轻、极轻的声音，如同叹息，又如同最深的领悟，缓缓流淌出来，通过麦克风，清晰地传遍了每一个死寂的直播间：

“当医学和科学都无能为力时……”

他顿住了，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目光穿过冰冷的空气，落在那片残缺之上。

“信仰，就成了唯一的救赎。”

话音落下，如同最后一颗尘埃归于大地。

风，似乎更大了些，吹得大昭寺金顶上的法幢发出悠远而苍凉的金属撞击声。

广场上的人流依旧涌动，转经筒的铜铃声、诵经的低语、游客的喧哗，汇合成一片恒久的背景音浪。

但这一切，在那一刻，都成了模糊而遥远的陪衬。

只有那个身影。那个用尽生命最后一丝气力，在苦难的绝路上，向着心中那点微光，一次又一次叩拜的身影。

他伏下。沾满尘土的额头贴上冰凉的石板，空荡的裤管无力地摊开，像一面被命运撕碎的旗帜。

他撑起。仅存的右腿肌肉紧绷如铁，粗糙的手掌死死抓住磨得发亮的木拐杖，青筋在黝黑的手背上虬结暴起。

残破的身体在巨大的痛苦中，一寸寸地，将自己从冰冷的地面上拔起。汗水沿着他深刻的皱纹滑落，在下颌凝成水珠，砸在石板上。

每一次循环，都是一次无声的涅盘。每一次起身，都像从地狱的灰烬里重新爬出。

林墨的视线模糊了。

不是因为风沙，不是因为高原强烈的紫外线。

他抱着鱼饼，缓缓地，极其缓慢地，转过身。没有再去看那扇象征着终极救赎的金色寺门，也没有再看一眼那被无数人仰望的金顶。

他只是抱着怀里那点微小的、温热的生命，一步步，背离了那片被信仰和苦难浸透的广场，融入了八廓街喧嚣的人潮。

直播的画面，在他转身的瞬间，被手动关闭了。

一片漆黑。

没有告别，没有总结，没有煽情的谢幕。

只有那最后定格的、令人窒息的画面，和那句轻如叹息却重如千钧的话语，如同烙印，深深地刻在每一个目睹者的视网膜和心尖上。

当屏幕陷入黑暗的瞬间，无数块亮着的屏幕前，泪水终于决堤，无声地汹涌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