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朱楼引道,大罗见真(2/2)
帝辛和朱成碧都愣住了,下意识闭了闭眼。等再睁开时,已经站在一片奇异的空间里——
脚下是云,却比凡间的云更实,踩上去像踩在晒过太阳的棉絮上,暖得人脚心发轻,还带着点阳光的香;四周没有天,没有地,只有漫无边际的柔光,不是刺眼的亮,而是像刚融的春雪,裹着股温润的质感,顺着毛孔往身体里钻,每一个细胞都觉得舒服;更奇的是空气里的气息——不是香,不是暖,而是一种能让人从骨子里静下来的“道韵”,一呼吸,就能觉出这气息里藏着的规律:风的流动、光的明暗、云的聚散,甚至连自己的心跳、呼吸,都与这股道韵隐隐相合。
帝辛瞪大了眼睛,下意识往前走了两步,脚下的云跟着他的脚步动,像怕他摔着似的。他伸手摸了摸身边的光,指尖刚碰到,就觉得一股暖流顺着指尖传遍全身,比晒在太阳下还暖,连之前在“闻道”境里感受到的道韵,都比现在淡了千万倍。
朱成碧也很好奇,她伸出手,轻轻碰了碰身边的光。指尖像碰着刚煮好的米汤,温温的还带着点滑,没有一点凉意。她深吸一口气,竟闻见了熟悉的香气——是稻子灌浆的甜,是骨头炖烂的香,甚至连盐粒落在汤里的轻响,都听得清清楚楚。
“这里是我的大罗天道场。”陈玄的声音在空间里回荡,比平时多了几分缥缈,却藏着不易察觉的紧张。他其实很少带旁人来这里,混沌里的道场太冷,只有这里,是他用自己的道韵凝成的,带着点人间的暖。今日带阿朱来,是想让她看看自己真正的世界,也想让她知道,自己不是普通的茶肆老板,能给她安稳,能护着她。
他走到帝辛身边,抬手对着他虚引,目光却不自觉往朱成碧那边飘,怕她害怕,怕她不适应这里的环境:“所谓‘道’,不是摸不着的虚物。你看这云,它跟着你的脚步动,这就是道;你闻这光,它藏着你熟悉的气息,这也是道。道是天地间最根本的规律,是风动、花开、人生老病死,也是你我呼吸间的气脉流转,更是你炖骨汤时等的火候,帝辛管百姓时尽的责任。”
他顿了顿,看着帝辛,语气更温和了些:“你既摸到了‘闻道’的边,就试着用‘望’‘观’的底子,去‘闻’这道韵的动静。别用眼睛看,也别用耳朵听,用心去感受——感受这道韵里藏着的,你熟悉的东西。”
帝辛依言闭眼,深吸了一口气。刚一凝神,就觉出一股清透的道韵顺着眉心钻进体内。他先是“望”见脚下的云随着自己的呼吸起伏,像城里的炊烟,一波一波的;再是“观”出光里藏着的天地纹理,像地里的庄稼,一行一行的,整整齐齐;最后,他的“望”穿透了这片光,清晰地“见”到了城外那片无垠的稻田——金黄的稻穗压弯了秆,风一吹,就掀起层层浪,从田埂这头,一直漫到天尽头,连空气里都裹着稻子的甜香。
就在这时,陈玄的声音轻轻响起,带着点对这片景象的感慨,也带着点对人间烟火的珍视:“喜看稻菽千重浪,遍地英雄下夕烟。”
帝辛猛地睁开眼,眼里瞬间涌上熟悉的光,连声音都带着点激动:“先生!这是《七律·到韶山》里的句子!我之前读语录的时候,特意背过这首诗!”他指着光里的稻浪,语气里满是共鸣,“以前读‘稻菽千重浪’,只觉得是写庄稼丰收的热闹,现在‘望’着这真真切切的稻浪,才懂‘遍地英雄’不是说披甲的将士,是那些在地里种庄稼、在家里煮热饭的百姓——他们守着这片土地,把日子过踏实了,就是最了不起的英雄!”
陈玄看着他眼里的亮,笑着点头:“你能懂这个,就没白来。这诗里藏的暖,跟道里藏的暖是一样的——都在百姓的日子里,在这烟火气里。”
帝辛重重点头,再次闭眼。这一次,他不再刻意去“望”去“观”,而是任由道韵顺着呼吸钻进体内。他“闻”见了田埂上百姓的笑——老张头在跟邻居算今年的收成,李嫂子在喊孩子回家喝玉米粥,连刚学会走路的娃娃,都在田边揪着稻穗玩;他“触”到了泥土的软,稻穗的沉,还有风里裹着的、阳光的温度;最后,他竟“入”了这片景象——仿佛自己也站在田埂上,手里握着镰刀,跟着百姓一起收割稻子,汗水滴在泥土里,却觉得比任何时候都踏实。
暖流顺着指尖传遍全身,周身的道韵瞬间沸腾起来,像是干涸的河床遇上春雨,每一个毛孔都在贪婪地吸收着这股道韵。之前隔着的那层“雾”,好像一下子散了——原来“道”真的不远,就是百姓手里的镰刀,锅里的热粥,就是这漫无边际的稻浪,和浪里藏着的、踏实的笑。
“这就是……道的真模样?”帝辛猛地睁开眼,眼里满是震撼,语气里带着难以置信,“它不是飘在天上的,是落在地上的;不是摸不着的,是能握在手里的!”
陈玄拍了拍他的肩,眼里满是欣慰:“你能摸到这个,就算真的‘闻道’了。”
他转身走到朱成碧身边,语气不自觉放软,比刚才对帝辛说话时,多了点小心翼翼:“你也试试。你对‘食’最敏感,万物的生机都藏在食物里,或许能从道韵里,闻见跟食物相关的东西。”
朱成碧点了点头,闭上眼睛。她没有像帝辛那样去“望”去“观”,而是凭着自己对食物的敏感,去“闻”这道韵。刚一静下心,就闻见了熟悉的香气——
先是稻子的香,是刚从地里收割的稻子,还带着点泥土的气;再是黄豆的香,是刚泡好的黄豆,颗颗饱满,透着股清甜;然后是骨头的香,是刚炖烂的骨头,连骨髓的香都能闻见;最后是金橘的香,是刚腌好的金橘,酸里带着甜,甜里带着咸。
这些香气混在一起,不是杂乱的,而是有规律的——稻子要晒够太阳才香,黄豆要泡够时辰才软,骨头要炖够火侯才烂,金橘要腌够日子才鲜。她忽然明白,原来这些就是道!她炖骨汤时等火侯,火大了糊,火小了不鲜,这就是道;她磨豆浆时等浓度,磨轻了稀,磨重了粗,这也是道;她腌金橘时等日子,腌短了涩,腌长了酸,这还是道!
“原来煮好一碗汤,也是在往‘道’上走。”朱成碧猛地睁开眼,眼里亮得像藏了星子,手里还不自觉地攥着那块擦锅铲的粗布,“我以前总觉得,煮食就是凭经验,凭心意,没想到这里面还有这么多道理。这道韵里的‘鲜’,跟我炖骨汤时加金橘后的味道有点像,回去我得再试试,看能不能把这‘鲜’炖得更真些——对了,我还得把这个记下来,以后炖汤的时候照着试试。”
她说着,就从随身的布包里拿出个小本子和一支铅笔。小本子是粗纸做的,封面已经有些磨损,里面记满了她煮食的心得:“炖骨汤要泡三天血水”“磨豆浆要磨三遍”“腌梅子要埋在土里三个月”。她翻开本子,在空白的一页上,认真地写下:“道韵与煮食的关系:炖骨汤时加两颗金橘,火侯要适中,与道韵相合,汤更鲜。”
陈玄看着她的样子,心里又暖又涩。暖的是,她能从道韵里找到跟食物相关的东西,能明白煮食里的道;涩的是,她的注意力全在食物上,全在煮食的心得上,没注意到他藏在细节里的心意——没注意到他带她来这么重要的地方,没注意到他看她时眼里的暖。
他抬手一挥,身边的光与云渐渐淡了些,露出远处朝歌的虚影。虚影里,能看见他的茶肆,黑木招牌在风里晃;能看见朱楼的石磨,旁边摆着盆桂花;能看见张婶的胡辣汤摊子,还冒着热气;能看见巷里的孩童,正追着一只蝴蝶跑。
“道不在远,就在身边。”陈玄的声音温和下来,压下心里的涩意,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自然,“帝辛,你的道是护佑百姓,让他们有饭吃,有衣穿,有房子住,这就是你最实在的道;阿朱,你的道是从食物里传递暖意,让吃的人感受到烟火气,感受到开心,这就是你最实在的道。今日带你们来这里,不是让你们求什么高深的境界,而是想让你们知道,道从来不是遥不可及的,它就在你做的每一件小事里,就在你对生活的每一份心意里。”
帝辛郑重地点头,双手握拳,眼神比刚才更坚定了:“弟子记下了。以后弟子定不负先生教诲,守住人皇的道,让朝歌的百姓都能安稳过日子,让他们的笑,都能藏在道韵里。”
朱成碧也点头,把小本子放进布包里,眼里还带着兴奋:“我也懂了!以后我煮食的时候,会更用心,会注意火侯,注意调料,注意食材的鲜老,把道韵藏在汤里,藏在糕里,让来朱楼的人,都能尝到道的暖。”
陈玄看着他们,心里忽然觉得,这大罗天道场虽好,却不如朝歌的巷景热闹,不如朱楼的骨汤香甜,不如帝辛护佑百姓的初心滚烫,更不如阿朱为一碗汤认真的模样暖。
他抬手再挥,清光再起,三人脚下的云渐渐散去。等再落地时,已经回到了朱楼门口。巷里的槐树叶还在响,桂花的香依旧飘在空气里,张婶的胡辣汤摊子,还能听见“咕嘟”的冒泡声。
朱成碧率先往店里走,脚步轻快得像阵风,手里还攥着那个小本子,一边走一边说:“我去热骨汤!刚才在道场里闻见的香味,现在还想着呢!你们先找张靠窗的桌子坐,能看见院里的老槐树,现在槐树叶黄了,落在地上很好看!”
帝辛看着陈玄望着朱成碧背影的眼神,凑过去小声说:“先生,师娘她……好像没太明白您的心思。她刚才一直在想煮食的事,没注意到您带她来这么重要的地方。”
陈玄耳尖一热,赶紧转身往店里走,嘴硬道:“什么明白不明白,就是朋友!带她来这儿,也是想让她明白煮食里的道,没别的意思!喝汤要紧,别瞎想!”
可走进朱楼,看见阿朱在灶台前弯腰热汤的背影,他又忍不住放慢了脚步。
阿朱正站在柴火炉前,用勺子轻轻搅动着紫铜锅里的骨汤。素色裙摆轻轻晃,发梢垂下来,挡住了半边脸,阳光透过窗户落在她的手上,连指尖的薄茧都透着暖。她时不时尝一口汤,眉头轻轻皱着,“再加点火,还差一点鲜”,那认真的模样,让陈玄看得有些发怔。
他忽然觉得,没关系,慢慢来就好。他活了两世,在混沌里修了那么久,有的是耐心等她慢慢发现,等她慢慢明白。哪怕现在她只把他当朋友,哪怕现在她只在意煮食,也没关系。
毕竟,能看着她为一碗汤认真的模样,能陪着她尝遍朝歌的烟火气,能在她需要的时候,带她去见一次道的真模样,对他来说,就已经是最好的时光了。
朱成碧好像察觉到了他的目光,抬头望过来,笑着说:“陈店家,快坐!汤马上就热好了,加两颗金橘,保证比刚才在道场里闻见的还香!”
陈玄点点头,在靠窗的桌子旁坐下。窗外的老槐树上,一片黄叶轻轻落下来,正好落在朱成碧的肩上。他想伸手帮她拂掉,却又没敢,只能看着那片黄叶,在她的肩上轻轻晃。
帝辛在旁边看着,忍不住笑了。他觉得,先生的道,或许就是这朱楼的骨汤,就是这巷里的烟火气,就是眼前这个认真煮食的朱掌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