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星火(2/2)
六月的天热得像蒸笼,柏油路被晒得发软,巡逻队的皮靴踩在上面,留下一个个印子。朝歌膳房的西屋堆了不少粗布,都是洗过的,布角缝着小圆圈,朱成碧和老周正把粗布剪成小块,缝成布包,用来装杂粮饼和卤味。陈玄在旁边编竹篮,每个竹篮都编了个夹层,用来藏纸条,他指尖在竹篾上轻轻划着,像在修毛边,实则掐了个“稳固诀”,竹篮不容易散,哪怕被扔在地上,夹层也不会破。
“陈太太,杜先生的管家来了,说要订十盒卤味礼盒,给‘外地朋友’送。”阿福跑进来,手里拿着张订单,订单上印着“杜府”的字样,墨迹新鲜。
朱成碧接过订单,笑了笑——杜先生是个明白人,上次宴席时,就跟她说“要是有需要帮忙的,尽管说”,现在订“外地朋友”的礼盒,怕是也知道些什么。“让老周多做些卤味,礼盒里多放两块杂粮饼,用粗布包着,布角缝小圆圈。”她指了指账台上的纸条,“把‘南郊树林’的地址写在纸条上,藏在礼盒的夹层里,别让人发现。”
杜府的管家来取礼盒时,看了看礼盒,又看了看朱成碧,只说“谢谢陈太太”,没多问,提着礼盒就走了。朱成碧知道,这礼盒会送到该送的地方,像颗小星火,在暗潮里飘。
入秋后的第一个市集日,天气凉快了些,街上的巡逻队少了些,却多了些贴“剿共”标语的人,红漆写的字,刺得眼睛疼。朝歌膳房的生意却更旺了,“国货卤礼盒”每天能卖出去三十多盒,朱成碧用赚来的钱,订了更多的面粉、粗布,还有药——是给“山里亲戚”备的感冒药,用的是城郊药农送的柴胡、甘草,磨成粉,装在小瓷瓶里,瓷瓶是“昌泰瓷坊”的,上面印着个小“朝”字。
有天晚上,后门又传来敲门声,还是三下轻,两下重,却不是上次那个男人,是个穿蓝布短打的姑娘,梳着两条辫子,眼睛很亮:“陈太太,我是‘灰衫哥’的妹妹,他让我来取些药,还有布。”她从怀里摸出个小布包,里面是些晒干的野菜,“这是山里的野菜,能吃,灰衫哥让我带来给您尝尝。”
朱成碧接过野菜,闻了闻,有股清香味,她从货架上取下两包药,还有五匹粗布,递给姑娘:“药每天吃一勺,用温水送服,布是洗过的,能做衣服。”她又取了块杂粮饼,塞给姑娘,“路上吃,顶饿。”
姑娘接过东西,眼泪有点红:“陈太太,谢谢您,灰衫哥说,要是没有您,山里的兄弟们都要饿肚子了。”她转身要走,又回头说,“灰衫哥让我跟您说,‘星火会越来越亮的’。”
朱成碧看着姑娘的背影,消失在后院的小路上,心里暖烘烘的——是啊,星火会越来越亮的,哪怕只是一口卤味,一块饼,一匹布,都是亮。
十一月的风带了凉意,吹在脸上有点冷,街上的巡逻队又多了,这次还带着狗,狗叫声从早到晚响个不停。朝歌膳房的西屋却堆得满,有面粉,有粗布,有药,还有不少“山里亲戚”送来的野菜、野果,都是晒干的,能放很久。朱成碧让老周把野菜混在面粉里,做野菜饼,更顶饿,还能省些面粉。
除夕前几日,街上的巡逻队少了些,大家都忙着过年,皮靴声也没那么响了。朝歌膳房的生意格外好,“国货卤礼盒”订出去五十多盒,还有不少客人来订年夜饭,说“吃国货,踏实”。朱成碧和陈玄忙着准备年夜饭的食材,老周忙着做野菜饼,阿强和阿福忙着送礼盒,大家都忙得不亦乐乎。
除夕那天,膳房歇了半天业。朱成碧和陈玄忙着贴春联,春联是新写的,上联“卤香暖透深山雪”,下联“饼味牵来星火明”,横批“心向朝阳”。调浆糊时,朱成碧在浆糊里加了点温水,指尖在浆糊里轻轻划了圈——掐了个“固形诀”,春联粘得牢,风吹雨打都不掉。陈玄挂灯笼时,在灯杆上缠了圈粗布,布角缝着小圆圈,挂的时候指尖在布上捏了捏——掐了个“稳灯诀”,灯笼不晃也不歪,亮得很。
晚上,大家围坐在大堂的大桌子旁,吃着年夜饭,有卤味,有野菜饼,还有杂粮粥,都是国货做的。阿强喝了口粥,说:“陈太太,明年咱们的卤味礼盒,能不能卖到更多地方?让更多‘亲戚’吃到。”
朱成碧笑着点头:“能,明年咱们再多推些国货,比如杂粮饭、酱菜,让更多人吃国货,也让更多‘亲戚’有吃的。”她从怀里摸出颗野果,是“山里亲戚”送的,晒干的,分给大家:“这是山里的果,甜得很,大家尝尝,明年咱们的日子,也会像这果一样甜。”
陈玄握着她的手,指尖在她掌心轻轻划了划,是他们之间的默契。窗外的鞭炮声响起,烟花炸开,像朵朵盛开的花,照亮了夜空,也照亮了后门的老槐树——树下的青石板还在,上面的小圆圈,在烟花下闪着微光,像颗星星。
这一年,有暗潮,有紧张,有巡逻队的皮靴声,却也有卤味的香,饼的暖,还有“山里亲戚”的感谢。朝歌膳房慢慢发展着,国货卖得越来越远,支援的星火也越来越亮。朱成碧知道,只要坚持下去,总有一天,这星火会连成一片,照亮整个乱世,让大家都能吃上热饭,过上踏实的日子。
她悄悄掐了个“祈愿诀”,指尖在袖底相扣,没让任何人看见——愿明年,国货更兴,星火更亮,愿“山里亲戚”都平安,愿这乱世,早日迎来朝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