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镜里乾坤墟眼开(1/2)
夜色如墨,寒风卷着雪沫,在黑石镇死寂的街道上打着旋。一种无形的、令人窒息的压抑感笼罩着整个小镇,仿佛暴风雨前的最后宁静。镇中心的八角祭坛上,八朵幽绿的幽冥火无声狂舞,扭曲的光影将周围的一切都染上诡异和不祥的色彩,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尸臭和磷火燃烧后的刺鼻气味。
突然——
“赫连部的龟孙子们!你赵莽爷爷在此!烧你娘的粮草啦!!”
一声粗犷狂暴、中气十足的怒吼,如同旱地惊雷,猛地撕裂了这令人窒息的夜幕!声音源自镇西,充满了肆无忌惮的挑衅和破坏的快意。
仿佛是为了给这声怒吼助威,下一瞬间,镇子西侧的天空猛地被一道粗壮的火柱撕开!冲天的烈焰贪婪地舔舐着黑暗,将半边天都映成了不祥的橘红色。浓烟如同巨大的妖魔,翻滚着升腾而起,迅速弥漫开来。紧接着,人惊恐的尖叫声、马匹受惊的嘶鸣声、木材在烈火中爆裂的噼啪声、以及混乱的奔跑和金属碰撞声……各种噪音骤然炸响,汇聚成一片巨大的喧嚣海洋,彻底打破了黑石镇死寂的伪装。
“西营!西营走水了!!快救火!!”赫连部武士变调的惊呼声在夜空中格外刺耳。
“有奸细!是刚才那伙人!抓奸细!别让他们跑了!!”带队头目的厉声呵斥试图维持秩序,但声音中已然带上了一丝慌乱。
祭坛周围,原本肃立如林、严密戒备的赫连部武士队伍,不可避免地出现了一阵明显的骚动。许多武士下意识地扭头望向西面那冲天的火光,紧握兵器的手微微松动,严密的阵型出现了细微的缺口和混乱。虽然小头目声嘶力竭地弹压,仍有一部分守卫被紧急调往西侧支援和救火,祭坛周边的防御力量顿时被削弱了几分。
赵莽如同一头发了狂的蛮熊,在西营边缘的阴影中高速移动。他根本不与任何武士纠缠,凭借着一身可怕的蛮力和对混乱的天生嗅觉,专门寻找粮草垛、毡帐和马厩下手。他手中那枚“惊鸟哨”发出尖锐刺耳的厉啸,更是让本就受惊的马匹彻底疯狂,扬蹄狂奔,冲撞践踏,将混乱进一步扩大。他一边躲避着零星射来的箭矢,一边疯狂纵火,看着身后越来越旺的火势和乱成一团的赫连部营地,咧开大嘴,露出白森森的牙齿,发出痛快淋漓的低吼:“烧!烧得好!狗日的赫连部,看你赵爷爷不把你们老巢掀个底朝天!”他牢记徐逸风的嘱咐,绝不恋战,像一阵破坏性的旋风,制造完最大的混乱后,便利用烟雾和混乱的掩护,迅速朝着预定的撤离路线遁去。
几乎就在西侧火起、喧嚣震天的同一时刻!
镇子各处原本死寂的巷道里,如同沉睡的火山骤然喷发,零星的锣声和嘶哑的呐喊此起彼伏地炸响!
“不好啦!赫连部丧尽天良!要拿咱们全镇老小的性命献祭邪神啦!!!”一个苍老、沙哑却因极度愤怒和恐惧而迸发出惊人力量的嗓音在某条巷口响起。是郭驼子!他佝偻的身躯此刻挺得笔直,奋力敲打着一面破旧的铜锣,锣声刺耳,他的喊声更是如同泣血,瞬间穿透了夜幕,“街坊邻居们!不能再忍了!再忍下去,咱们的娃娃都要被他们拿去填那邪坛了!”
他的话音未落,另一个年轻些、却同样充满惊恐和煽动性的声音在另一条巷子响起:“官兵!官兵大队人马已经杀到镇外了!赫连部完了!快跑啊!再不跑就没命了!!”那是巴特尔一位老兄弟的儿子,机灵地混在躁动起来的人群中,拼命散布着消息。
恐慌这种情绪,在黑石镇被赫连部高压统治的阴影下早已积累了太多太久,此刻就像一点火星落入了滚沸的油锅,瞬间爆燃!
“献祭…他们真敢干这种断子绝孙的事?!”
“老天爷啊!我的娃还在家里!”
“官兵来了?真的假的?”
“管他真假!赫连部不是好东西!跟他们拼了!”
紧闭的门窗被猛地推开,一张张惊惶失措、又带着压抑已久愤怒的面孔探出来。听到“献祭全镇”和“官兵围剿”,再联想到赫连部平日的恶行和镇中心那令人不安的诡异祭坛,积压的恐惧和愤怒终于冲破了理智的堤坝!
哭喊声、咒骂声、杂乱的脚步声、孩子的啼哭声……从镇子的各个角落响起,并且迅速连成一片。越来越多被鼓动起来、或是被纯粹恐惧驱使的镇民涌上街道,他们有的拿着菜刀、锄头、木棍,眼中闪烁着绝望而凶狠的光;有的则只是拖家带口,盲目地哭喊着奔跑,只想逃离这个突然变成地狱的家园。原本被赫连部武力强行维持的秩序,顷刻间土崩瓦解,陷入一片无法控制的混乱。
巴特尔混在骚动的人群边缘,他不敢靠客栈和祭坛太近,一边用破布蒙住半张脸,继续用变了调的声音煽风点火,一边紧张地留意着客栈方向的动静。他看到祭坛周边的赫连部武士们阵型大乱,一部分人被派去弹压骚乱的镇民,试图驱散人群,却反而激起了更激烈的反抗和冲突;另一部分人则紧张地望向镇外和西面,显然对“官兵”和“奸细”的说法将信将疑,分散了注意力。巴特尔心中既庆幸计划生效,又为独自潜入客栈的徐逸风揪紧了心,心中默念:“徐爷,动静俺给你闹出来了!俺老巴只能帮你到这儿了!剩下的,就看您了!千万要平安啊!”
就在这内忧外患、混乱达到顶点的刹那!
一道几乎完全融入阴影的模糊身影,如同没有重量的鬼魅,悄无声息地贴近了客栈后院的高墙之下。正是徐逸风!
他极致地运转着“渊府”秘传的“龟息潜踪术”,不仅收敛了所有呼吸和心跳声,甚至连身体的温度都仿佛与周围冰冷的环境融为一体。他的目光冷静得像两块寒冰,锐利地扫视着墙头。那里有两队巡逻哨交叉往复,火把的光亮规律地扫过墙头。徐逸风的大脑飞速计算,捕捉着那短暂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交替间隙。
就是现在!
他脚尖在凹凸不平的石头墙面上极其轻微地一点,身体如同被风吹起的落叶般飘然而起,动作轻盈舒展,不带丝毫烟火气。单手在覆着薄雪的墙沿上轻轻一搭,一按,身形便如同游鱼般滑入院内,落地时膝盖微曲,缓冲了所有力道,甚至连脚下的积雪都没有压实,真正做到了踏雪无痕。
院内亦有数名守卫,但此刻他们的注意力几乎完全被墙外震天的喧闹声所吸引,正纷纷探头探脑地朝着西面和街道方向张望,交头接耳,脸上带着惊疑和些许不安,根本无人留意到一道阴影已经潜入了他们脚下。
徐逸风屏住呼吸,身体紧贴着廊柱和墙壁的阴影,如同壁虎游墙,完美地利用每一处视觉死角移动。他的感官提升到极致,耳中过滤掉远处的嘈杂,专注于近处的风吹草动。他的目标明确无比——天字一号房!根据郭驼子提供的客栈布局图和乌勒吉的身份地位推断,那必然是整间客栈最好、最宽敞、且视野最佳的上房,必定位于客栈上层,便于观察镇中心祭坛的情况。
他如同暗夜中狩猎的顶级掠食者,精准而迅速地绕过前院可能人多眼杂的区域,找到了通往二楼的木质楼梯。楼梯老旧,木板松动,一旦踩踏难免发出吱呀声响。徐逸风没有丝毫犹豫,并未选择踏阶而上,而是双手悄无声息地抓住楼梯外侧的木质栏杆,身体灵巧地悬空,仅凭强悍的臂力和核心力量,如同荡秋千般,轻盈而迅速地向上荡去,完美避开了所有可能发出声响的踏板。
二楼的走廊相对安静一些,但空气中弥漫的那股奇异味道更加浓重了——那是上等的檀香试图掩盖、却终究无法完全压制的、一种难以形容的腥甜气息,仿佛混合了陈血、某种古怪香料和腐败的金属味道,吸入一口便让人觉得头晕目眩,心生烦恶。走廊尽头,一扇看起来比其他房门更加厚重结实的客房门外,如同门神般伫立着两名壮汉!
这两人身着鞣制过的厚实皮袄,外面罩着简单的皮质护甲,身材高大魁梧,几乎堵死了整个门口。他们满脸横肉,目光开阖间精光四射,太阳穴高高鼓起,呼吸悠长而沉稳,仅仅是站在那里,就散发出一种如同磐石般沉稳又如同恶狼般危险的气息。显然,这绝非楼下那些普通武士可比,而是乌勒吉贴身的亲卫高手,其实力恐怕已臻江湖好手之列,极难对付。
徐逸风瞳孔微微收缩,心知若是硬闯,必然瞬间惊动房内的乌勒吉和所有守卫,计划立刻失败。他缓缓地从袖中滑出两枚细如牛毛、在微弱光线下几乎看不见的银针。针尖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幽蓝色,那是“渊府”秘制的“醉梦散”,见血封喉谈不上,但中者顷刻间便会浑身肌肉麻痹,陷入深度昏睡,没有几个时辰绝难醒来。
然而,就在他手腕微抬,准备将银针射向那两名守卫颈侧穴道的瞬间——
“吱嘎——”尽头那扇厚重的房门,竟然毫无征兆地从里面被拉开了!
乌勒吉圣使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脸上带着明显的不耐烦和一丝被外界嘈杂打扰而产生的阴冷怒意。“外面何事如此喧哗?!废物!连这点骚乱都压制不住吗?!”他厉声问道,声音沙哑而充满威严。但他的目光并未第一时间看向走廊两侧,而是下意识地、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回头望了一眼房内桌案上那面被黄绸严密覆盖着的物事——幽寰镜!
就在他回头的这电光火石、注意力转移的千载难逢的一瞬!
徐逸风动了!机会稍纵即逝,他把握得妙到毫巅!
他并未扑向乌勒吉,那太过冒险。而是手腕猛地一抖,用上了巧劲!
“嗖!嗖!”
两枚细小的银针并非射向那两名警惕的守卫,而是划出两道微不可查的银线,精准无比地射向了他们身后墙壁上悬挂着的、用于照亮走廊尽头区域的两盏羊皮灯笼!
“噗!噗!”
两声极其轻微、如同布帛破裂的闷响几乎同时响起。两盏灯笼内的火苗应声而灭!灯油甚至都没有溅出多少。走廊尽头这片区域,瞬间被浓重的黑暗所吞噬!
“谁?!”
“有刺客!保护圣使!”
两名守卫的反应堪称极速,几乎在光线消失的瞬间便发出怒喝,下意识地“锵”一声拔刀出鞘,一左一右护在乌勒吉身前,全身肌肉紧绷,锐利的目光警惕地扫视着突然降临的黑暗,他们的注意力完全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和可能来自黑暗中的袭击所吸引。
而徐逸风要的,就是这瞬间的绝对黑暗和守卫注意力被引开的宝贵一瞬!
他如同蓄势已久的猎豹,全身力量在这一刻爆发!身形不是冲向被严密保护的房门,而是如同离弦之箭,猛地扑向侧面一扇紧闭着的、对着后院的雕花木窗!那正是天字一号房的窗户!
“轰咔嚓——!!!”
伴随着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徐逸风合身撞碎了那扇看似结实的木窗!无数断裂的木屑、破碎的窗纸和冰碴如同暴雨般向内飞溅!他的身影裹挟着一股冰冷的寒风和一往无前的决绝气势,悍然闯入了房内!整个过程快如闪电,从银针灭灯到破窗而入,几乎发生在同一个呼吸之间,超出了所有人的正常反应极限!
房内,乌勒吉刚因灯笼突然熄灭而惊怒回头,眼角余光便瞥见一道黑影以无比暴烈的方式破窗而入!他脸色骤然剧变,第一反应不是迎敌,而是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发出一声又惊又怒的嘶吼,猛地转身扑向桌案,想要用身体护住那面至关重要的幽寰镜!他的动作快得带出了残影,显示出极其不俗的武功根基。
“找死!卑劣的鼠辈!”乌勒吉怒吼,右手五指曲张成爪,指甲瞬间变得乌黑锐利,带起一股腥臭刺鼻的阴风,狠辣无比地抓向徐逸风的面门和咽喉!这一爪若是抓实,足以开碑裂石!
但徐逸风的速度更快!他的目标从始至终只有一个——那面镜子!对于乌勒吉凌厉的反击,他竟是不管不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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