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重返清凉·物是人非(1/2)
地宫出口隐匿在一处被藤蔓和乱石掩盖的山坳里。当最后一人踉跄着踏出那阴森的门户,重新呼吸到山间凛冽却清新的空气时,天光已微微放亮。东方天际,一抹鱼肚白艰难地撕破了沉沉的夜幕,勾勒出五台山连绵起伏的轮廓。晨霭如纱,缭绕在林间,本该是充满生机与禅意的清晨,此刻却难以驱散笼罩在每个人心头的沉重与寒意。
历经镇魔殿中的生死搏杀,赫连部层出不穷的恶毒陷阱,以及那条漫长而压抑的撤退之路,团队一行人早已是强弩之末。身上的伤痛、精神的疲惫、以及对未知前路的忧虑,交织在一起,比山间的晨雾还要浓重。
徐逸风几乎完全失去了行动能力,整个人挂在夏侯琢和蔡若兮身上,脸色苍白如纸,气息微弱,每一次呼吸都显得异常艰难。地宫中的记忆冲击和真气透支,对他的身心造成了极大的损耗,若非夏侯琢内力深厚,臂力过人,以及蔡若兮在一旁拼力搀扶,他恐怕连站立的力气都没有。
赵莽的情况同样不容乐观。胸口骨裂的剧痛让他每一次迈步都如同受刑,左臂的伤口虽经赫连部的金疮药重新处理,暂时止住了血,但那深可见骨的创伤和失血带来的虚弱,让他步履蹒跂,全靠一股不服输的狠劲和身旁陈文的支撑,才勉强跟上队伍。陈文自己也是书生体魄,经过连番惊吓奔波,早已是汗流浃背,气喘吁吁,扶着赵莽这铁塔般的汉子,更是吃力万分,但他咬紧牙关,一声不吭。
小栓子依旧沉默地跟在蔡若兮身后,低垂着头,小手紧紧抓着蔡若兮的衣角,仿佛那是他唯一的救命稻草。他的沉默与其他人的沉重不同,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游离感,只是此刻无人有暇深究。
从那个意外发现的赫连部废弃石室中获得的少量补给,此刻发挥了作用。蔡若兮将找到的清水小心地分给众人,滋润干渴得快要冒烟的喉咙。那点压缩干粮也被分食,虽然杯水车薪,但多少补充了些许体力。赫连部的金疮药药性猛烈,撒在赵莽的伤口上时,疼得他额头青筋暴起,但止血效果确实显着,这让夏侯琢稍稍松了口气,至少避免了赵莽因持续失血而倒下。
至于那块残缺的皮质地图碎片,夏侯琢在途中已仔细查看过。上面描绘的路线诡异,符号陌生,那个模糊的邪异印记更是让人不安。他将其递给陈文,低声道:“文兄,你见识广博,且收好此物。眼下无暇细究,但此图或许关联重大,日后需谨慎参详。”陈文郑重接过,用油纸仔细包好,贴身收藏,点头道:“夏侯兄放心,我明白。此物气息不祥,恐涉及赫连部乃至黑影会的核心机密,待我等安全后,再行揣摩。”
团队不敢在原地久留,担心赫连部去而复返,或是有其他伏兵。他们辨认了一下方向,朝着挂单的清凉寺所在,沿着荒僻难行的山径,艰难地跋涉。每一声鸟鸣,每一阵风过林梢的声响,都让众人如惊弓之鸟,紧张地四下环顾。
越是接近清凉寺,一种难以言喻的不安感愈发强烈。往日这个时辰,深山古刹应有晨钟悠扬,穿透晨曦,唤醒山林。僧侣们洒扫庭除,准备早课,偶有虔诚的香客早早前来,空气中应弥漫着檀香与生机。但今日,山门遥遥在望,却是一片死寂。听不到钟声,闻不到香火,甚至连惯有的山鸟鸣叫都稀疏了许多,唯有山风穿过松林,发出呜呜的悲鸣,衬得四周格外空旷和诡异。
“太静了……”夏侯琢率先停下脚步,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锐利的目光扫过前方寂静的山门和更远处的殿宇飞檐,“静得反常。”他抬手示意众人提高警惕,放缓了脚步。
终于,一行人踉跄着来到了清凉寺的山门前。只见那两扇平日里白日通常会虚掩、方便香客出入的朱漆木门,此刻却紧紧关闭,甚至能从门缝隐约看到里面粗大的门闩已经落下。门前石阶冷清,落叶堆积,连个知客僧的影子都看不到,与几日前他们初到时虽冷清却有序的景象判若两地。
“不对劲……十分得有十二分的不对劲。”夏侯琢声音低沉,示意大家靠在门边的墙壁稍作喘息,同时凝神倾听寺内的动静。寺内静悄悄的,仿佛空无一人,但这种静,是一种压抑的、带着不祥意味的死寂。
“小心有诈。”夏侯琢对众人低语,随即深吸一口气,上前几步,用力叩响了门上的铜环。沉重的撞击声在寂静的山谷中回荡,显得格外突兀和刺耳。
“咚!咚!咚!”
敲门声持续了许久,门内才传来一阵细微、迟疑、甚至带着几分惊恐的脚步声。接着,一个颤抖而充满警惕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谁……谁在外面?是……是人是鬼?”这声音年轻,带着哭腔,正是之前接待过他们的那位知客僧。
“小师父,是我们,前几日在此挂单的香客,夏侯琢、徐逸风等人。”夏侯琢尽量让声音显得平稳有力。
门内沉默了片刻,似乎在仔细辨认声音,权衡利弊。过了一会儿,才听到门闩被缓缓抽动的、略显滞涩的声音。大门“吱呀”一声,被拉开一条窄窄的缝隙,露出一张年轻僧人惊恐未定、泪痕未干的脸。果然是那位知客僧。他看到门外这群伤痕累累、血迹斑斑、狼狈不堪的众人,先是一惊,眼中闪过一抹极其复杂的情绪——有瞬间的庆幸,仿佛看到了救星,但随即被更深的悲戚和恐惧所淹没。
“几位施主……你们……你们总算回来了!”知客僧的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哭腔,他连忙将门拉开一些,足以让众人侧身进入,然后迅速而慌乱地再次将大门紧闭,落上门闩,仿佛门外有什么洪水猛兽。
一踏入寺内,一股比门外更浓重的压抑气息扑面而来,几乎让人窒息。庭院中不见往日洒扫的僧人,只有几个年轻的小沙弥聚在大雄宝殿的廊檐下,个个脸上写满了恐惧、悲伤和无助。目光所及之处,一片狼藉:一尊石灯笼被推倒在地,碎裂成几块;庭院青石板铺就的地面上,留下了几处已经发黑干涸的血迹,异常刺眼;墙壁上可以看到刀剑劈砍的痕迹和几个浅浅的、透着阴寒掌力的掌印。
“发生了什么事?寺里……慧明法师呢?”蔡若兮心中一紧,那股不祥的预感成了真,她急忙上前,声音因急切和内疚而微微颤抖。她想起慧明法师初见时的告诫,心中已猜到了七八分。
知客僧听到“慧明法师”四字,眼圈瞬间又红了,泪水止不住地滚落下来,他哽咽着,几乎语不成句:“是……是昨天夜里,约莫子时前后……一伙黑衣人,就像从地底下冒出来的一样,凶神恶煞……他们武功高强,进来就……就逼问慧明师父的下落,还有……还有几位施主你们的事情……”
他抹了把眼泪,强忍着悲痛,继续道:“慧明师父为了掩护我们这些不成器的弟子撤退,免受屠戮,独自一人……独自一人引着那些恶人往后山的方向去了……至今……至今未归!音讯全无!”说到最后,他已泣不成声,身体因恐惧和悲伤而微微发抖。
慧明法师不见了!为掩护门下弟子,孤身引开强敌,生死未卜!
这个消息如同一声闷雷,在每个人脑海中炸响。虽然与慧明法师只有一面之缘,对方态度疏离甚至带着明确的警告,但其身为寺院住持,在危急关头毅然选择牺牲自己,保护门下弟子,此等担当与慈悲,令人肃然起敬。如今可能已遭不测,众人心情顿时沉到了谷底,刚刚脱离地宫险境的些许庆幸荡然无存。
蔡若兮更是感到一阵钻心的难过和强烈的内疚,泪水瞬间盈满了眼眶。“是我们……一定是我们连累了慧明法师,连累了清凉寺……”她声音颤抖,充满了自责和悔恨。如果不是他们执意来此挂单,追寻灵境寺地宫的秘密,赫连部的魔爪或许就不会伸向这方外清净之地,慧明法师也不会……
徐逸风强忍着脑海中的混沌和身体的剧痛,靠在夏侯琢身上,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深吸一口气,沉声问道:“小师父,莫要惊慌,仔细回想一下,那些黑衣人可有什么特征?使用的武功路数如何?或者……他们在寺内有没有留下什么特别的东西?”他知道,此刻悲伤无济于事,找出线索才是关键。
知客僧努力平复情绪,回忆着那恐怖的经历,脸上依旧残留着恐惧:“他们……他们都蒙着面,穿着紧身的黑衣,身手极为了得,动作快得像鬼魅一样,配合默契,不像寻常江湖人……对了,他们彼此间很少说话,交流好像用的是某种简单的手势……慧明师父和他们过了几招,似乎……似乎怒斥了一句赫连部的刽子手,安敢践踏佛门净地!”
赫连部!果然是他们!阴魂不散!
徐逸风眼中寒光一闪而逝。这既是为了报复在地宫中的失败,恐怕更重要的目的是为了灭口——慧明法师显然知晓一些关于灵境寺和“惑心瞳”尘封往事的隐秘,赫连部绝不会允许这样的知情人活在世上。
无需徐逸风多言,夏侯琢已如同猎犬般,开始仔细勘查院内的每一处打斗痕迹。他蹲在一处暗红色的血迹旁,用手指小心翼翼地捻起一点已经干涸发黑的样本,凑到鼻尖轻轻一嗅,浓重的铁锈味中夹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腥甜。他又仔细查看了石灯笼断裂的茬口,光滑整齐,是被极其锋利的刃器或灌注了阴狠内力的掌力瞬间劈断;墙壁上的掌印边缘泛着诡异的青黑色,透着一股阴寒毒辣的气息。
“对方手法专业狠辣,追求高效致命,看这发力方式和造成的破坏,内力属性阴寒,擅长使用短兵刃和近身擒拿,力求速战速决。”夏侯琢站起身,面色凝重得能滴出水来,“不是普通的赫连部众,更像是……经过严格训练、专司刺杀与清剿的职业杀手,或者说是赫连部内负责处理‘手尾’的‘清道夫’。”
他走到墙角,目光锐利地扫过地面,忽然俯身,从泥土中抠出了一小截被踩得几乎难以辨认的黑色布条。这布条质地特殊,光滑而坚韧,绝非寻常棉麻。接着,他又在附近发现了一颗极为细小、呈六角星形、材质非金非铁的暗色纽扣,样式与中原乃至常见的胡服纽扣都迥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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