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瓷片藏·冷焰笑舔腕间伤(1/2)
晨光熹微,如同吝啬的商人,只肯从柴房破旧门板的缝隙里,漏进几缕惨淡而冰冷的光线。光线中,无数尘埃如同受惊的微小生物,慌乱地飞舞、碰撞,却终究驱不散屋内盘踞了一夜的阴寒与绝望气息。
角落里,那个名唤小荷的闯入者丫鬟依旧蜷缩着,经过一夜的惊惧交加和体力耗尽,此刻终于陷入了更深沉的昏睡,只是眉头依旧紧紧拧着,偶尔发出几声模糊不清的、带着哭腔的梦呓。
云鬟和碧珠互相依偎着,靠在冰冷的墙壁上,眼睛因为熬夜和恐惧而布满了血丝。她们的目光,时而担忧地扫过小荷,生怕她突然醒来再次引来灾祸;时而更是控制不住地、带着一丝残余的惊悸,瞟向那个已经被冷焰重新小心掩盖好的墙角鼠洞——昨夜那惊心动魄、如同鬼魅交班般的一幕,太过骇人,以至于那「哒…哒…」的诡异声响和福忠那张布满皱纹、浑浊双眼紧贴缝隙的脸,仿佛还在空气中留有残影,让她们的后背一阵阵发凉。
阿月依旧坚守在门缝旁,像一尊凝固的雕像,只是脸色比昨夜更加苍白,耳朵几乎要竖起来,捕捉着外面院落里任何一丝可能的风吹草动。每一次远处传来的、模糊的巡逻侍卫的脚步声或是府中早起仆役的零星动静,都能让她瘦小的肩膀下意识地绷紧一瞬。
而与她们三人那几乎溢出体外的惶恐不安相比,冷焰却显得异样的平静。
她背靠着墙壁,坐在那几捆勉强算是垫褥的、散发着霉味的干草上,微微垂着头,似乎也在假寐。长长的睫毛在她苍白的脸上投下小片安静的阴影,遮住了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她的呼吸平稳悠长,仿佛真的已经沉入了黑甜的梦乡,对外界的一切无知无觉。
只有她自己知道,那平静的表象之下,是怎样的惊涛骇浪和高速运转的思绪。
袖中,那小块冰冷而坚硬的、边缘被打磨得异常锋利的碎瓷片,正紧贴着她的手腕内侧皮肤,传来一丝丝清醒的刺痛感。而另一只手的指尖,则无意识地、反复地在那粗糙的地面上,勾勒着几个复杂的、代表着边境山川险要之地的名称与符号——那是她昨夜在密室中,借着短暂的火光,从那卷至关重要的羊皮地图上,以透支生命般的专注力,强行烙印在脑海中的信息。
赤岩口、飞鸟涧、黑风坳、狼烟戍……一道道关隘,一条条小路,兵力部署,粮草囤积点……每一个符号,每一条标注,都可能是未来某一刻,刺向萧绝咽喉的致命毒刺,或是挽救北狄千万子民于水火的希望之火。
她必须记住,绝不能错漏分毫!
就在她的指尖在地面上无声地勾画到“狼烟戍”东南侧那条隐秘的、标注着“雨季常断”的樵夫小径时——
「砰!」
柴房那本就摇摇欲坠的木门,被人从外面极其粗暴地一脚踹开!巨大的声响瞬间撕裂了屋内脆弱的平静,腐朽的门板撞在墙上,又弹回,发出痛苦的呻吟,扬起的灰尘在骤然涌入的光线下疯狂舞动。
「啊——!」云鬟和碧珠吓得失声惊叫,猛地抱在一起,惊恐万状地看向门口。
连昏睡中的小荷也被这巨响惊醒,茫然又恐惧地睁开眼,待看到门口景象时,顿时像被掐住了脖子,浑身抖得如同风中落叶,发不出一点声音。
阿月早已在门被踹开的瞬间,就如同受惊的兔子般敏捷地闪到了一旁,紧紧贴墙缩着,尽可能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门口,逆着光,站着一群人影。
为首之人,身着一袭鲜艳夺目的石榴红绣金遍地缠枝莲纹长裙,外罩同色系轻纱披帛,云鬓高耸,金簪步摇,环佩叮当。只是那张原本称得上娇媚的脸上,此刻却布满了毫不掩饰的倨傲、刻薄,以及一种猫捉老鼠般的、残忍的兴味。正是萧绝如今后院里风头最盛、昨日才给了冷焰狠狠一个下马威的宠妾——莲姬。
她的身后,跟着四个膀大腰圆、面目凶悍的婆子,以及两个按着腰间佩刀、神色冷漠的王府侍卫。这阵仗,显然不是来串门聊天的。
莲姬用一条绣着并蒂莲的丝绸帕子,姿态优雅地掩了掩鼻子,仿佛这柴房里的空气污浊得让她无法忍受。她那双描画精致的眼睛,如同淬了毒的针,慢条斯理地在柴房内扫过,最终,精准地钉在了依旧垂着头、似乎对外界变故毫无反应的冷焰身上。
一丝恶毒的笑意,爬上莲姬的嘴角。
她扭着腰肢,迈着刻意放慢的、彰显优越感的步子,走进了柴房。那双昂贵的软底绣花鞋,踩在满是灰尘和碎草的地面上,让她微微蹙了下眉,但随即又被一种凌驾于他人痛苦之上的快意所取代。
「哟,」她开口了,声音又尖又亮,带着一种刻意拉长的、矫揉造作的腔调,「这不是我们尊贵的北狄公主殿下吗?怎么,在这柴房里睡了一夜,可还舒坦?这儿的耗子蟑螂,没扰了您的好梦吧?」
冷焰依旧垂着头,没有任何反应,连呼吸的频率都没有改变一丝。仿佛莲姬和她带来的这一群人,只是一团令人厌烦却无足轻重的空气。
莲姬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这种彻底的、仿佛她根本不值得对方抬眼一看的无视,比任何愤怒的反驳都更让她感到难堪和恼怒。
她深吸一口气,强压下瞬间涌起的不快,继续用那种令人牙酸的语气说道:「也是,公主殿下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连碎瓷片子都能面不改色地踩过去,区区耗子蟑螂,又算得了什么呢?」
她身后的一个婆子立刻谄媚地接话:「姨娘说的是,北狄那等蛮荒之地出来的,怕是早就习惯与蛇虫鼠蚁同吃同睡了,这柴房对咱们来说是磋磨,对人家来说,没准儿还觉得亲切呢!」
这话引得其他婆子发出一阵压抑却又放肆的、充满恶意的低笑声。
莲姬满意地勾了勾嘴角,目光再次转向冷焰,见她依旧毫无动静,心中的火气不由得更旺。她往前又走了两步,几乎站到了冷焰面前,用那双绣花鞋的鞋尖,故意踢了踢冷焰垂在地上的裙摆。
「喂,跟你说话呢!聋了还是哑巴了?」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带上了明显的不耐和厉色,「摆什么公主臭架子!别忘了你现在是个什么玩意儿!王爷赏你口饭吃,让你有个地方苟延残喘,你就该感恩戴德!」
冷焰终于有了反应。
她极其缓慢地、慢慢地抬起了头。
没有莲姬预想中的愤怒、屈辱,或是恐惧哀求。甚至没有任何明显的情绪波动。那双看向莲姬的眼睛,深得像古井的寒潭,平静无波,却又隐隐透着一股子能吸走所有光线的、令人心底发毛的冷寂。
莲姬被这眼神看得莫名一窒,竟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但她随即意识到自己的失态,立刻恼羞成怒,色厉内荏地喝道:「你看什么看!再用那种眼神看我,信不信我让人把你眼珠子挖出来!」
冷焰的目光,却只是在她脸上停留了极其短暂的一瞬,便轻飘飘地移开了,仿佛只是扫过一件无关紧要的摆设。她再次垂下眼帘,恢复了那种沉默的、几乎与周围环境融为一体的状态。
这种彻头彻尾的、碾压式的无视,彻底点燃了莲姬的怒火。
「好!好得很!」莲姬气得胸口剧烈起伏,指着冷焰,对身后的婆子侍卫尖声道,「给我搜!仔细地搜!这柴房里里外外,任何一个角落都不许放过!我倒要看看,这北狄来的贱胚子,是不是藏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她话音未落,那几个如狼似虎的婆子便立刻应声而动,如同得到了特赦令的饿狼,脸上带着兴奋而残忍的表情,扑向了柴房的各个角落。
「你们干什么!不准动公主的东西!」云鬟下意识地想要扑过去护住冷焰身边那个小小的、空无一物的包袱。
一个婆子毫不客气地一把将她推搡开,恶声恶气地骂道:「滚开!小蹄子!这里轮得到你说话?再碍事,连你一起扒了皮!」
碧珠赶紧将云鬟拉住,死死捂住她的嘴,用眼神哀求她不要再冲动。她们都清楚,此刻的任何反抗,都只会招来更疯狂的羞辱和迫害。
婆子们粗暴地翻捡着那几捆干草,将它们扯得七零八落,霉烂的草屑和灰尘漫天飞扬。她们踢打着墙壁,检查着地面,甚至连那个昏睡在角落、吓得几乎要再次晕过去的小荷也没放过,粗鲁地在她身上摸索了几下,惹得小荷发出惊恐的呜咽。
冷焰依旧静静地坐在那里,对于婆子们几乎要贴到她身边的搜查,对于那漫天飞舞的灰尘草屑,仿佛毫无所觉。只有在她宽大袖袍的遮掩下,那只握住锋利瓷片的手,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微微泛白。
「回姨娘,这边没有!」一个婆子搜完了东边角落,大声回报。
「西边也没有!」另一个婆子踹了踹墙根,同样一无所获。
莲姬的眉头紧紧皱了起来,脸色越来越难看。她兴师动众而来,就是为了抓冷焰的把柄,好好折辱她一番,若是搜不出什么,岂不是显得她像个无理取闹的跳梁小丑?
她的目光如同毒蛇信子,再次扫过整个柴房,最后,落在了冷焰身上那个唯一看起来像是「私人物品」的、放在她身侧的、小小的胭脂盒上。
那是一个很普通的白瓷胭脂盒,样式简单,甚至有些陈旧,是冷焰从北狄带来的、为数不多的贴身物件之一。里面的胭脂早已所剩无几,颜色也并不鲜艳,但对于此刻一无所有的冷焰来说,或许是维持最后一点体面的微末象征。
莲姬眼中闪过一丝恶毒的光。她几步上前,一把抓向那个胭脂盒!
一直如同泥塑木雕般的冷焰,在这一刻,身体几不可查地微微绷紧了一瞬。但这个细微的反应,并未被正处于兴奋中的莲姬察觉。
「哟,」莲姬将胭脂盒拿在手里,掂了掂,语气充满了讥诮,「都落到这步田地了,还惦记着涂脂抹粉呢?怎么,还指望用这副残花败柳的样子,去勾引王爷回心转意吗?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也不看看自己配不配!」
她说着,猛地拔下自己发间一根尖锐的金簪,用那锋利的簪尖,对着胭脂盒的盖子,狠狠地划了下去!
「咔嚓——」
一声清脆的碎裂声响响起。白瓷烧制的胭脂盒盖,根本经不起金簪的全力一划,瞬间裂成了好几瓣,盒子里那点仅剩的、颜色暗红的胭脂粉末,顿时泼洒出来,溅落在地上,如同几滴凝固的、肮脏的血。
「哎呀!」莲姬故作惊讶地叫了一声,随即用手帕掩着嘴,咯咯地笑了起来,笑声里充满了恶意,「真是不好意思,手滑了。公主殿下应该不会介意吧?反正你现在这副鬼样子,用不用胭脂,也没什么区别了。」
她身后的婆子们立刻爆发出更加响亮的、附和的笑声。
云鬟和碧珠看着地上那摊破碎的瓷片和散落的胭脂,眼圈瞬间红了,死死咬着嘴唇,才忍住没有哭出声。这对于如今的她们来说,几乎算得上是唯一一件与「美好」、「过去」相关的东西了,就这样被轻易地、残忍地毁掉了。
然而,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冷焰对于这赤裸裸的挑衅和羞辱,依旧没有任何反应。她甚至没有低头去看一眼那被毁掉的胭脂盒,目光依旧平静地落在前方的虚空处,仿佛那被毁掉的,根本不是她的东西。
只有她自己知道,在胭脂盒被划破、粉末溅出的那一瞬间,她心底深处,某个紧绷的弦,反而几不可查地松动了一丝。那盒胭脂,本就所剩无几,且颜色暗沉,她早已不用。莲姬毁掉的,不过是一个空有其表的壳子。甚至……莲姬的注意力被这个无关紧要的胭脂盒吸引,反而是一件好事。
莲姬看着冷焰那副油盐不进、死水一潭的模样,感觉自己蓄满力气的一拳,又一次狠狠砸在了棉花上,那种无处着力的感觉让她憋闷得几乎要发疯!她毁了对方仅剩的一点念想,对方却连眼皮都不抬一下?!
这北狄女人是木头做的吗?!还是根本就没把她放在眼里?!
就在莲姬气得脸色铁青,准备下令让婆子们更加粗暴地搜查,甚至直接对冷焰动手进行人身羞辱的时候——
「姨娘!姨娘!您快来看!这……这是什么?!」
一个原本在搜查西面墙角的婆子,忽然发出了既兴奋又带着几分惊疑的尖叫声,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只见那婆子正费力地从墙角一个极其隐蔽的、被干草和杂物半掩着的老鼠洞深处,掏摸着什么。她肥胖的脸上因为用力而涨得通红,眼睛里却闪烁着发现猎物的激动光芒。
莲姬精神猛地一振,立刻撇下冷焰,快步走了过去:「发现了什么?!」
那婆子终于从鼠洞深处,抠出了一个小小的、用某种劣质油布紧紧包裹着的物件。那油布包看起来脏兮兮的,沾满了灰尘和不明污渍,似乎被藏在里面有些时日了。
「就是这个!藏得可深了!鬼鬼祟祟的,肯定不是好东西!」婆子邀功似的将油布包递给莲姬。
莲姬嫌恶地皱了皱眉,没有直接用手去接,而是用那条丝绸帕子隔着手,接过了那个油布包。她掂量了一下,很轻,扁扁的。
柴房内所有人的目光,此刻都聚焦在了这个突然出现的、来历不明的油布包上。云鬟和碧珠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她们根本不知道这是什么!难道是公主藏的?什么时候藏的?藏的又是什么?一种巨大的不安瞬间攫住了她们。
连缩在角落的小荷,也忘记了哭泣,睁着惊恐的眼睛看着。
莲姬在众人瞩目下,带着一种即将揭开秘密的、混合着兴奋和恶意的表情,小心翼翼地、用金簪挑开了油布包上系着的、粗糙的麻绳。
油布被一层层打开。
当里面的东西终于暴露在空气中时,所有人都愣住了。
那并不是想象中的什么金银细软,或者毒药密信。
那竟然是一张……叠得整整齐齐的、材质特殊的「纸」?或者说,更像是一块鞣制得极薄的、泛着淡淡黄褐色的羊皮?
羊皮的一面,似乎用某种暗红色的、已经干涸发黑的颜料,绘制着一些密密麻麻、弯弯曲曲的线条和符号,旁边还有细小的标注文字。而在羊皮的边缘和空白处,则清晰地印着几个模糊的、凌乱的、同样呈暗红色的指印!那指印的大小和形状,分明是属于女子的!
一个婆子凑近了些,眯着眼仔细辨认着羊皮上的图案和文字,她年轻时曾在边关待过,认得几个字也见过些世面。看着看着,她的脸色猛地变了,声音都因为惊骇而变了调,尖利地叫了起来:
「天!天爷啊!这……这画的好像是……是咱们胤朝边境的布防图啊!你看这里!赤岩口!还有这里!飞鸟涧!这标记的是驻军人数!这……这指印……是血?!这是用血画的图?!」
「什么?!布防图?!」另一个稍微识字的侍卫闻言,也猛地凑上前看了一眼,脸色瞬间煞白,「真的是!还是标注了兵力部署的详图!这……这是通敌的重罪啊!」
「血拓件!这是用血拓印下来的!谁的血?!藏在这里想干什么?!」婆子惊恐万状地看向依旧面无表情的冷焰,又看向莲姬,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轰——!
如同一个炸雷,猛地在小小的柴房里爆开!
通敌!血绘布防图!藏匿于北狄公主的柴房!
这几个词组合在一起,意味着什么,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清清楚楚!这是足以抄家灭族、千刀万剐的滔天大罪!
云鬟和碧珠如遭雷击,整个人都僵住了,血液仿佛瞬间冻结,脸上最后一丝血色也褪得干干净净,只剩下无边的恐惧和难以置信。她们疯狂地看向冷焰,用眼神无声地呐喊:不是的!不是公主!这绝对不是公主做的!
阿月也紧紧捂住了嘴,眼睛瞪得滚圆。
莲姬在最初的震惊过后,脸上迅速涌现出的,是一种近乎狂喜的、扭曲的激动和兴奋!她正愁找不到彻底踩死冷焰的机会,没想到,老天爷竟然把这么大一个把柄,直接送到了她的手上!
「好啊!好啊!」莲姬拿着那张羊皮血图,手指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她猛地转过身,用那根金簪直指冷焰,声音尖厉得几乎要刺破人的耳膜,「冷焰!你这个北狄来的贱人!毒妇!王爷好心留你一条性命,你竟然敢私通敌国,窃取我胤朝军事机密!还藏在这么隐蔽的地方!人赃并获!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冷焰终于再次抬起了头。
她的目光,越过了激动得面目扭曲的莲姬,越过了那些惊恐万状的婆子侍卫,落在了那张被莲姬紧紧攥在手里的羊皮血图上。
她的脸上,依旧没有什么明显的表情。没有惊慌,没有恐惧,没有愤怒,甚至没有一丝一毫的意外。
只是,在那双深潭般的眸子里,极快地、几乎让人无法捕捉地,掠过了一丝极其微弱的、冰冷的、如同雪原上反射出的那一星锐利光芒的笑意。
那笑意太快,太淡,以至于所有人都以为是光线晃动产生的错觉。
然后,在莲姬那尖厉的指控声中,在所有人或惊恐或兴奋或恶毒的注视下,冷焰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诡异至极的动作。
她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抬起了自己的左手。
她的左手手腕内侧,靠近袖口的地方,不知何时,多了一道细细的、已经不再流血却依旧鲜红刺目的新鲜划伤。那伤口很细,却很深,像是被什么极其锋利的东西刚刚划破。
她低下头,伸出了那小巧的、毫无血色的舌尖,轻轻地、如同猫咪舔舐伤口一般,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近乎妖异的从容,舔过了那道正在渗着细微血珠的伤痕。
她的动作优雅而诡异,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令人心底发毛的专注和冷静。
舌尖染上了一抹殷红。
她抬起头,目光再次变得平静无波,仿佛刚才那个诡异的动作从未发生过。
而莲姬,此刻已经被巨大的「胜利」冲昏了头脑,根本无暇去留意冷焰这个细微的、莫名其妙的举动。她紧紧攥着那张「铁证」,如同攥住了通往更高权势的阶梯,激动得声音都在发飘:
「来人!给我把这个通敌卖国的北狄细作捆起来!还有这两个助纣为虐的贱婢,一起拿下!我要亲自去见王爷!我看这次,还有谁能保得了你!」
那两个侍卫立刻应声上前,拿出早已准备好的绳索,脸上带着冷酷的表情,就要上前捆绑冷焰和云鬟碧珠。
云鬟和碧珠绝望地闭上了眼睛,泪水终于夺眶而出。
然而,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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