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攀咬疯·「陈副将夜叩书房门」(1/2)
刑房里弥漫的气味,是一种无法用言语准确形容的、独属于绝望和痛苦的混合物。
浓重的、带着铁锈味的血腥气是底调,混杂着皮肉烧焦后令人作呕的油腻臭味,再掺上冷冽墙壁上常年不散的霉味,以及一种……恐惧到极致时人体失禁产生的污秽气味。
每一种味道都足够刺鼻,而当它们混合在一起,经过这密闭空间里沉闷空气的发酵后,形成了一种几乎具有实质性的、粘稠的、能钻入肺叶最深处让人窒息作呕的恐怖氛围。
「哗啦——!」
一桶冰冷刺骨的、甚至带着冰碴的脏水,狠狠泼在刑架上一具已看不出原形的躯体上。
那躯体猛地一个剧烈痉挛,喉咙深处发出一声极其微弱、破碎不堪的抽气声,像是破了的风箱在做最后的挣扎。
莲姬再一次从昏死中被强行激醒。
寒冷、剧痛、无尽的恐惧……瞬间如同无数烧红的钢针,再次刺入她早已崩溃的神经。
她甚至已经无法发出像样的惨叫,只能从肿胀撕裂的嘴唇边,溢出断断续续的、如同濒死小兽般的呜咽。
她全身赤裸地被绑在一个特制的铁架上,原本雪白细腻的肌肤此刻几乎没有一寸完好。鞭痕交错,淤青遍布,几处关节以不自然的角度扭曲着,显然是经过了重手法拗折。
而最触目惊心的,是她原本光洁的背部和大腿——那里布满了数个焦黑溃烂、皮肉翻卷的烙铁印痕。其中一个甚至就在她的左胸下方,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牵扯着那片可怕的创伤,带来新一轮地狱般的灼痛。
行刑的是两个面无表情的铁影卫。他们如同两台不知疲倦的精密机器,一个负责用刑,一个负责记录。对于眼前这具曾经妩媚动人、如今惨不忍睹的躯体,他们的眼神里没有一丝波澜,只有执行命令的冰冷专注。
「说。」负责用刑的铁影卫拿起旁边火炉里烧得通红、滋滋作响的烙铁,声音平直得像一条拉紧的线,没有任何情绪起伏,「布防图,从何而来?同谋还有谁?」
那灼热的、散发着死亡气息的烙铁缓缓靠近,莲姬的瞳孔因极致恐惧而缩成了针尖大小。她拼命地想摇头,想躲闪,但被牢牢固定的头颅和身体只能做出微不可查的颤抖。
「啊……嗬……不……不知道……」她的声音嘶哑得几乎只剩气音,眼泪早已流干,只剩下生理性的盐水混合着血水从眼角滑落,「真的……不知道……冤……枉……」
「嗤——!」
通红的烙铁没有丝毫犹豫,精准地印在了她大腿内侧一处尚未被破坏的嫩肉上。
「啊啊啊啊啊——!!!!」
难以想象的剧痛瞬间炸开,穿透了所有麻木的神经,让莲姬爆发出超出极限的、完全不似人声的凄厉长嚎。她的身体如同上了岸的鱼,疯狂地弹动、挣扎,铁链被扯得哗啦作响,却无法移动分毫。
皮肉烧焦的臭味再次浓郁起来,伴随着一阵诡异的、轻微的「滋滋」声。
行刑的铁影卫面无表情地移开烙铁,露出
莲姬的头猛地垂了下去,再次晕死过去。
「哗啦——!」又一桶冰水泼下。
如此循环往复。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是一炷香,或许是一个时辰。
莲姬的意识已经彻底涣散,徘徊在彻底崩溃和毁灭的边缘。她甚至分不清自己是在地狱,还是仍在人间遭受这永无止境的酷刑。
她只知道痛,无边无际的痛,吞噬一切的痛。
还有冷。
冰水泼在灼伤伤口上的那种刺骨寒冷,几乎和烙铁带来的灼热剧痛一样难以忍受。
「……陈……陈猛……」
当烙铁再一次逼近她的脸颊时,一个名字混合着血沫和绝望,从她破碎的喉咙里无意识地、模糊地滚了出来。
行刑的铁影卫动作微微一顿。
负责记录的那个立刻抬眼,看向她。
「谁?」记录者追问,声音依旧平稳,但多了一丝专注。
这个名字似乎触动了莲姬脑中某根早已错乱的弦。在极致的痛苦和恐惧的催逼下,为了逃避下一次无法承受的酷刑,为了那渺茫的、或许能转移痛苦的可能,她抓住这根虚无的稻草,开始语无伦次地、颠三倒四地重复和「补充」之前那个漏洞百出的指控。
「是……是他……陈副将……陈猛……」她断断续续地呢喃,眼神涣散没有焦点,「夜……夜里……我看到他了……从角门……进了书房那边……」
「哪个角门?什么时候?」记录者紧紧追问。
「不……不知道……天黑……前几日……」莲姬的声音越来越微弱,神智明显又开始模糊,「穿着……军靴……披风……很高大……像他……」
「他进了书房?做了什么?」
「不……不知道……我没看见……」莲姬剧烈地咳嗽起来,咳出带血的唾沫,「他……他肯定……是把东西……放我那儿了……陷害我……」
「他为何要陷害你?你们有何仇怨?」
「仇怨……?」莲姬涣散的眼神里掠过一丝茫然的怨毒,「他……他上次……王爷赏宴……他多看了……看了那个北狄贱人好几眼……对!他肯定……肯定是被那个贱人勾引了!他们是一伙的!都是一伙的!来害我的!啊——!」
似乎是「北狄贱人」这几个字又刺激到了她,她突然又激动起来,开始尖声嘶叫,声音破碎却充满了疯狂的恨意:「冷焰!陈猛!你们不得好死!做鬼我也不放过你们!王爷……王爷您信我啊……他们勾搭成奸……要害您……要害胤朝啊王爷——!!」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因为行刑的铁影卫用一块脏布塞住了她的嘴,阻止了这毫无意义的、癫狂的嘶嚎。
记录者快速地在纸上写下:『攀咬陈猛副将,言其曾夜入王府,形迹可疑。疑与冷焰王妃有染,合谋陷害。』
写完后,他看了一眼再次陷入半昏迷状态的莲姬,对同伴摇了摇头。
「差不多了。」他低声道,「翻来覆去就是这些,攀咬的人越来越多,话却越来越没边际。再刑下去,怕是真要废了,问不出什么新东西了。」
用刑的那个铁影卫看了一眼火炉里剩下的几块烙铁,沉默地点点头。
他们得到的命令是撬开她的嘴,但也没说一定要弄死。既然已经攀咬出了新的、颇有分量的名字,而且看起来也的确榨不出更多有价值的东西了,那就该去禀报了。
「看好她。」记录者收起纸笔,对守在外面的同伴吩咐了一句,转身快步离开刑房,朝着椒房殿的方向而去。
……
椒房殿内,萧绝依旧站在窗前。
外面的天色已经大亮,阳光甚至有些刺眼,却丝毫驱不散这座殿宇内的阴冷和压抑。
刑房方向早已没有了持续的惨叫声,只剩下一种死寂。但这种死寂,反而更让人心头沉重。
脚步声在他身后响起。
「王爷。」是影一回来了。他的声音依旧低沉平稳,仿佛只是出去散了趟步。
「说。」萧绝没有回头。
「已初步查证。」影一的声音没有任何波澜,「陈猛副将过去一月,除正常军务操练、轮值、以及三次奉命出城巡查防务外,行踪并无明显异常。其府邸及常去场所,也未发现与北狄或……西苑柴房有任何直接或间接的联络痕迹。」
萧绝静静地听着,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窗棂。
「三次出城巡查,具体时间、路线、接触人员,详细记录。」他命令道,语气不容置疑。
「是。记录在此。」影一递上一张写满细小字迹的纸条,「其中一次巡查路线,会途经西郊马场。而根据记录,约在半月前,定北侯府世子曾于该马场练习骑射。」
萧绝接过纸条,目光迅速扫过,当看到「定北侯府世子」几个字时,他的眼神微微凝滞了一下。
定北侯府……那个因为冷焰「意外」救了其幼子,而欠下人情、态度变得有些暧昧的家族?
这之间,会有什么联系吗?
陈猛……定北侯府……冷焰……
一个个名字和势力在他脑中飞速闪过,试图找出其中可能存在的、隐秘的连线。
「继续查。」他将纸条攥入手心,声音更冷了几分,「查陈猛与定北侯府,尤其是与那位世子,过去是否有任何私交或过往。查他三次出城巡查的所有细节,每一个他接触过的人,哪怕只是一个递水的马夫,都要给我查清楚!」
「明白。」影一躬身领命,并无丝毫为难。对于铁影卫来说,这世上只有王爷不想知道的事,没有他们查不到的事。
「还有,」萧绝补充道,「加派人手,给我盯死定北侯府。他们府里飞出一只信鸽,爬出一只蚂蚁,我都要知道是公是母,往哪个方向去。」
「是。」
影一再次无声无息地退入阴影之中。
萧绝缓缓摊开手掌,看着掌心那张被捏得有些褶皱的纸条,上面的字迹仿佛带着某种冰冷的嘲讽。
莲姬的攀咬固然可笑,但陈猛巡查路线与定北侯世子活动范围的重合,却像是一颗被无意间投入湖面的石子,虽然微小,却实实在在地荡开了一圈涟漪。
这究竟是纯粹的巧合,还是……某种精心设计的、极其隐晦的联络?
他正沉思间,殿外再次传来脚步声。
这次是那名刚从刑房回来的记录者铁影卫。
他单膝跪地,双手呈上一张墨迹未干的供词记录。
「王爷,莲姬受刑后的供词。」
萧绝转过身,接过那张纸,目光快速扫过。
上面的字迹工整而冰冷,条理清晰地记录着莲姬在酷刑下断断续续的呓语和指控。大部分内容都与之前无异,依旧是坚持声称自己被冷焰和陈猛陷害,但在细节上,似乎……「丰富」了一些?
尤其是关于陈猛夜入王府的那段「描述」。
「……穿着军靴披风的高大身影……从角门匆匆离开……看背影很像陈副将……前几日夜里……」
萧绝的目光在这几行字上停留了片刻。
前几日夜里?
角门?
他记忆力极好,立刻在脑中回溯。前几夜,陈猛并无夜间奉命入府的记录。而王府的角门,尤其是靠近内院的那些,入夜后守卫极其森严,没有他的手令或口谕,外人绝无可能悄无声息地潜入又离开。
莲姬这话,依旧是漏洞百出,经不起推敲。
但是……
萧绝的眼中闪过一丝极其幽暗的光芒。
但是,这却给了他一个绝好的借口。
一个可以光明正大、彻彻底底地调查陈猛的借口!
无论陈猛是否有问题,经过莲姬这番「有鼻子有眼」的攀咬,再加上之前巡查路线的那点「巧合」,都足以让他对陈猛的「忠诚」打上一个问号。
而对于一个有疑问的、手握部分兵权的将领,最好的处理方式是什么?
当然是立即控制起来,彻底审查!
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个!
这才是他萧绝的风格。
想到这里,他心中因莲姬而产生的烦躁和暴戾渐渐被一种冰冷的、掌控一切的杀意所取代。
他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铁影卫,语气淡漠地吩咐:「将她提到的所有名字,无论内院外院、官职大小,全部列入清查名单。尤其是内院管事关嬷嬷、采买张嬷嬷,以及西侧门当值的那两名军士,立刻锁拿,分开关押,严加审讯。」
「是!」铁影卫领命,但迟疑了一下,问道,「那莲姬夫人……」
「用参汤吊着她的命。」萧绝的声音没有丝毫温度,「别让她死了。或许……还有点用。」
「属下明白。」
铁影卫退下后,萧绝深吸一口气,眼中最后一丝犹豫也彻底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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