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血窟嚎·铁钳拔齿逼供图(2/2)
时间的概念在这里变得模糊不清。
冷焰蜷缩在角落的干草堆上,感觉自己的意识像一缕轻烟,时而飘散,时而凝聚。
饥饿和干渴的感觉如同附骨之疽,无时无刻不在啃噬着她的身体和意志。胃部从最初的灼痛变成了现在的麻木抽搐,喉咙干得发紧,每一次吞咽都像有砂纸在摩擦,带来尖锐的疼痛。
每日送来那一点点发馊的饼子和浑浊的冷水,根本不足以维持生命的基本需求。她清楚地感觉到自己的体力在飞速流逝,体温也在下降,即使裹紧那件破烂的嫁衣,也无法抵挡从骨头缝里渗出来的寒意。
她知道,这是萧绝的手段。
他在用最直接、最残酷的方式,消磨她的意志,逼她屈服,或者逼她露出破绽。
光线从小窗透进来,在地上移动的轨迹,成了她判断时间的唯一依据。
又是一天过去了。
送饭的老妪今天来得格外晚。
当那熟悉的、颤巍巍的脚步声终于在门外响起时,冷焰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克制住自己没有立刻扑过去。
铁门上的小窗被打开,那只枯瘦的手依旧提着那个破旧的食盒。
今天的侍卫检查得格外粗暴,几乎将食盒拆开。里面的饼子甚至比前一天更小,更黑,那碗水也更加浑浊,几乎能看到底部的沉淀物。
「妈的,这玩意狗都不吃!」一个侍卫嫌弃地骂了一句,将食盒粗暴地塞了进去,「赶紧吃,吃完收碗!」
老妪低着头,默不作声地接过空食盒,拿起墙角的扫帚,又开始她那永远也扫不完的地。
沙……沙……
扫帚声缓慢而规律。
冷焰艰难地挪动了一下几乎僵硬的身体,伸出手,去拿那块冰冷的、硬得像石头一样的饼。
就在她的手指即将触碰到饼子的瞬间,一个极其微弱、几乎被扫帚声完全掩盖的气音,再次飘入她的耳中,比上一次更加急促,更加简短:
「……线索断……咬舌……」
冷焰伸出的手指几不可查地顿了一下,随即若无其事地拿起那块饼,费力地、小口小口地啃咬起来。饼子粗糙得划拉嗓子,每咽下一口,都伴随着剧烈的疼痛。
她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仿佛刚才听到的只是错觉。
但她的心脏,却在那一瞬间猛地收缩了一下!
线索断了。
咬舌。
是北狄的忠勇之士。用生命保护了她。
尽管早有预料,但听到这个消息时,一种混合着悲痛、愤怒、歉疚的复杂情绪还是如同潮水般瞬间淹没了她。那是一位看着她长大的老臣,是母妃留下最可靠的暗桩之一……
但她不能流露出丝毫异样。
甚至不能让自己沉浸在悲伤里太久。
她必须立刻计算这带来的影响。
萧绝扑了个空。他现在像一头被激怒的、失去了目标的困兽,只会更加暴躁,更加多疑,也更加危险。
他会怎么做?
加大搜捕力度?扩大排查范围?
不,以萧绝的性格,他未必会大张旗鼓。他极其自负,也更喜欢隐藏在暗处,布下陷阱,等待猎物自己上钩。
东市棺材铺……那个据点,恐怕已经暴露了。虽然老臣临死前只吐露了部分信息,但以萧绝的敏锐,必然会死死盯住那里。
幸好,她从未将希望完全寄托在一个联络点上。那条线,暂时绝不能再用。
那么,接下来呢?
萧绝的下一个目标,会指向哪里?
定北侯府?还是……这深宫之内?
扫帚声停止了。
老妪慢吞吞地拿起空食盒,蹒跚着走了出去。铁门再次沉重地关上,落锁。
柴房里重新只剩下她一个人,还有手里那半块难以下咽的饼,和碗底那一点点浑浊的救命水。
冷焰停止了咀嚼。
她将剩下的饼小心翼翼地藏进怀里最隐蔽的口袋——这是她这几天养成的习惯,必须为可能更糟的情况储备一点点能量。
然后,她端起那只破碗,极其珍惜地、小口小口地啜饮着那一点点的水。水的味道令人作呕,但她却像在品尝甘泉。
冰凉的液体滑过灼痛的喉咙,带来一丝短暂的缓解。
她的脑子在飞速运转。
萧绝在暗处张开了网。
而她,被困在这方寸之地,如同瓮中之鳖。
形势对她而言,恶劣到了极点。
但她眼中,却没有任何绝望的神色,反而闪过一丝极其冷静的、近乎冷酷的光芒。
越是绝境,越需要冷静。
萧绝以为用饥渴就能摧毁她?
太小看她了。
比起在北狄王庭如履薄冰、朝不保夕的那些年,比起亲眼目睹母妃被逼自尽、自己却要对着仇人强颜欢笑的那些日子,眼前的这点折磨,又算得了什么?
仇恨,是最好的食粮。
意志,是最利的武器。
她慢慢地将碗里最后一点水喝完,连碗底沉淀的渣滓都没有放过。
然后,她重新蜷缩回角落,将身体缩成一团,以减少热量的流失。
她闭上眼睛,开始调动所有的精神力和记忆力,像反刍一样,回忆着那晚在密室看到的每一份卷宗,每一张地图,每一个名字,每一个可能的联系……
大脑,是她现在唯一能自由使用的、最强大的武器。
她必须在身体被彻底拖垮之前,在这看似绝望的困局之中,找到那一线生机!
萧绝,你等着。
看谁能笑到最后。
……
夜色渐深。
摄政王书房内,灯火通明。
萧绝并没有休息。他面前的书案上,摊开着厚厚的卷宗和地图。地图上,东市棺材铺附近的范围被朱笔重重地圈了起来。
影一如同雕像般立在阴影里,随时听候命令。
「王爷。」门外传来心腹谋士低沉的声音。
「进来。」萧绝头也未抬。
谋士推门而入,脸色凝重,手中拿着一封密信:「王爷,边关八百里加急。」
萧绝猛地抬起头,眼中精光一闪:「说!」
「北狄王叔兀术,亲率三万精锐铁骑,突袭我朝边境!连破黑水、石屏两座要塞!守将……守将殉国!现在正在猛攻第三座关隘雁回城!雁回城守将发来血书求援!」谋士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什么?!」萧绝豁然起身,一掌重重拍在书案上!震得笔墨纸砚都跳了一下!
「兀术?!他怎么会突然……!」萧绝的脸色瞬间变得无比难看。
北狄内部政局复杂,老王病重,几位有实力的王子和王叔正在争权。这个兀术,是主战派的代表人物,性格残暴,野心勃勃,一直对胤朝疆土虎视眈眈。但他之前一直被其他势力牵制,怎么会突然毫无征兆地大举进犯?还偏偏是在这个时候!
「边军呢?驻守北境的十万边军都是废物吗?!怎么会让他连破两城?!」萧绝厉声喝问,眼中风暴骤起。
谋士低下头,艰涩地道:「据逃回来的溃兵说……兀术的军队……似乎……似乎对我军的布防了如指掌……专攻薄弱之处……而且,他们好像拿到了最新的……布防图……」
「布防图」三个字,像一道惊雷,猛地劈中了萧绝!
他瞬间想起了莲姬妆奁里发现的那份血拓件!想起了陈猛!想起了那个失踪的、可能窃取了图纸的女人——冷焰!
难道……难道那份布防图,真的落入了北狄人之手?!
是冷焰干的?!
她不仅借他的手除掉了陈猛,还早就将布防图送出了王府,送到了她的北狄王叔手里?!
这一切,根本就是她早就设计好的连环计?!
「噗——!」急怒攻心之下,萧绝只觉得喉头一甜,竟猛地喷出一口血来!身体晃了一晃,险些栽倒!
「王爷!」谋士和影一同时惊呼上前。
萧绝一把推开他们,用手背狠狠擦去嘴角的血迹,眼神变得猩红而恐怖,充满了暴戾的杀意和一种被彻底戏耍后的疯狂!
「冷、焰!!」
他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个名字,声音嘶哑扭曲,充满了无尽的恨意!
他以为自己是在猫戏老鼠。
却没想到,自己才是那个被玩弄于股掌之间的蠢货!
那个女人!那个该死的女人!她竟然敢!她竟然敢通敌卖国!竟然敢将胤朝的边防机密送给北狄?!引狼入室!!
奇耻大辱!奇耻大辱!!
「好!好得很!」萧绝怒极反笑,笑声森然可怖,「本王还真是小看你了!」
他猛地转向影一,眼神骇人:「传令下去!边境战事,暂由副将顶住!不惜一切代价,给本王守住雁回城!等待援军!」
「是!」
「立刻点齐京畿大营五万精锐!三日后,本王要亲自出征,驰援北境!碾碎兀术那条老狗!」萧绝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冲天的杀气。
「王爷,您要亲征?京城这边……」谋士面露忧色。王爷离京,京城空虚,万一……
「京城?」萧绝冷笑一声,目光如同淬毒的刀子,猛地射向西苑的方向,「在本王回来之前,给本王看好那只祸国殃民的狐狸精!」
「加派三倍人手,给本王死死围住柴房!没有本王的命令,任何人不得靠近!一只苍蝇也不许飞进去!」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涌的气血,一字一句,充满了刻骨的恨意:
「等本王收拾了北狄的野狗,回来再慢慢跟她算总账!」
「若是期间她敢有任何异动,或者有人敢来劫狱——」萧绝眼中闪过极端残忍的光芒,「格杀勿论!」
「是!」影一凛然应命。
萧绝胸口剧烈起伏,看着西苑的方向,拳头捏得咯咯作响。
冷焰,你以为你赢了吗?
就算你能翻天覆地,你也永远逃不出本王的掌心!
等本王凯旋归来之日,就是你的死期!
到时,本王定要将你千刀万剐,挫骨扬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