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高热焚·谵语呼「阿母碎瓷声」(1/2)
「像……像极了……当年的……惠妃娘娘啊!」
福忠那嘶哑泣血般的话语,如同烧红的铁钎,狠狠烙进冷焰的耳中,更烙进她翻江倒海的脑海!
惠妃?!
那个在先帝宫中昙花一现、却留下无数谜团与叹息的绝色女子?那个据传被先帝赐下鸩酒、香消玉殒的薄命红颜?
自己……像她?
剧烈的震惊之下,脚踝和额角的伤口似乎都暂时忘记了疼痛。冷焰猛地抬起头,目光如电,试图穿透福忠脸上那些纵横交错的疤痕与岁月留下的沟壑,看清她眼底最真实的情绪。
「你说什么?!」她的声音因急切而更加沙哑,甚至带上了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尖锐,「哪个惠妃?先帝的那位惠妃?!」
福忠似乎被她的激烈反应吓到,枯瘦的身子缩了一下,眼神躲闪,又变回了那副畏缩惶恐的模样,嘴唇嗫嚅着:「老奴……老奴胡说的……殿下……您听错了……」
「我没有听错!」冷焰强撑着想要站起来,却因脚踝剧痛和失血后的虚弱猛地一晃,又重重跌坐回去,疼得她眼前一阵发黑,冷汗瞬间浸透鬓角。她喘着粗气,左手死死抠住身下冰冷的岩石,指甲几乎要劈裂,目光却依旧死死锁着福忠,「你认识惠妃!你和她是什么关系?!你当年到底是因为什么触怒萧绝?是不是和惠妃有关?!」
一连串的问题如同疾风骤雨般砸向福忠。
老妪佝偻的身躯颤抖得更加厉害,像是秋风中最残破的落叶。她双手紧紧抱住自己,低着头,喉咙里发出呜咽般的、意义不明的气音,仿佛陷入了某种极度的恐惧和痛苦的回忆之中,无法自拔。
「不能说……不能说……说了……都会死……都会死的……」她反复地、神经质地重复着这几个零碎的词句,浑浊的眼泪从那双可怕的眼睛里滑落,混入脸上的疤痕与污垢之中。
看到她这副几乎要崩溃的模样,冷焰知道再逼问下去恐怕也难有结果,反而可能彻底刺激到她。但“惠妃”这两个字,如同投入深潭的巨石,已经在她心中掀起了滔天巨浪。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压下翻腾的心绪。眼下最重要的不是追问陈年旧事,而是活下去。只有活下去,才有机会揭开所有的谜团。
她放缓了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诱导:「好,嬷嬷,我不问了。你先冷静一下。」
福忠的呜咽声渐渐低了下去,但身体依旧在微微发抖,不敢抬头看冷焰。
石窟内再次陷入一种诡异的寂静,只有油灯燃烧时偶尔爆出的细微噼啪声,以及两人粗重不一的呼吸声。
冷焰靠在冰冷的石壁上,疲惫和伤痛如同潮水般阵阵袭来。敷了药的伤口虽然不再流血,疼痛也稍减,但一种难以抗拒的寒冷开始从骨头缝里钻出来,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她知道自己情况不妙。失血过多,又在那冰冷污浊的水潭里泡了许久,伤口极有可能已经感染。在这阴暗潮湿、不见天日的地下,一旦发起高热,后果不堪设想。
必须尽快恢复体力,弄清楚这个密室的情况,找到出路或者至少是更安全的藏身之处。
她环视这个狭小、堆满各种诡异“收藏”的石窟,目光最后落在那盏散发着微弱光和古怪气味的油脂灯上。
「嬷嬷,」她再次开口,声音因为体内的寒意而带上了一丝颤抖,「这里只有这一个密室吗?还有没有其他出口或者通道?」
福忠缓缓抬起头,脸上的泪痕未干,眼神依旧有些涣散和惊恐。她愣了一会儿,似乎才理解冷焰的问题,然后慢吞吞地、幅度极小地摇了摇头。
「没……没有了……这里……就是……尽头了……」她的声音依旧干涩断续,「外面……那些孔洞……能……能通气……能……听到点……声音……但人……过不去……」
冷焰的心沉了下去。这意味着,如果外面的侍卫进行大规模的地毯式搜索,未必不会发现那些隐蔽的孔洞,进而找到这面活动的岩壁。这里并非绝对安全。
「那……那些帮你传递东西的‘朋友’呢?」冷焰想起那精准投递的醉鱼草和割绳刀,「它们是什么?能不能再联系它们,打听一下外面的情况?」
福忠的脸上露出一丝极其古怪的神情,像是恐惧,又像是某种麻木的依赖。
「它们……是……地下的……东西……」她含糊地说着,枯瘦的手指无意识地抠着地面,「饿了……才会……出来……平时……叫不应的……」
地下的东西?饿了才会出来?
冷焰的脊背窜上一股寒意。她不再追问,但心中已隐约有了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猜想。这王府的地下,恐怕远不止污水、秘道和密室那么简单。
体内的寒意越来越重,冷焰忍不住将身上那件半湿的、破烂的囚服裹紧了些,牙齿开始不受控制地轻轻打颤。
福忠似乎注意到了她的异常,挪动着凑近了些,伸出那双冰冷枯瘦的手,小心翼翼地碰了碰冷焰的额头。
「!」她的手像被烫到一样猛地缩了回去,浑浊的眼睛里瞬间充满了惊慌,「好烫!殿下……您……您发起高热了!」
冷焰自己也感觉到了。额头滚烫,但身体却觉得如同坠入冰窖,一阵阵发冷。视线也开始有些模糊,福忠那张布满疤痕的脸在昏暗的灯光下似乎出现了重影。
「没……没事……」冷焰努力想保持清醒,但声音已经变得虚弱无力,「撑一撑……就过去了……」
「不行……不行啊……」福忠急得声音都带上了哭腔,她手足无措地在那堆破烂里翻找着,「得……得退热……在这里……病了……就……就完了……」
她翻找了半天,只找出几株看起来干瘪枯萎的草药,她凑到灯下仔细辨认着,眉头紧紧皱起,失望地扔到一边。
「不够……药性……不行了……」她喃喃自语,显得更加慌乱。
冷焰的意识已经开始有些涣散,高烧带来的眩晕感一阵强过一阵。她仿佛又回到了北狄王庭那个冰冷刺骨的冬天,回到了母妃那总是弥漫着淡淡药香和哀愁的寝宫……
「冷……好冷……」她无意识地呻吟出声,身体蜷缩起来,瑟瑟发抖。
福忠看着她这副模样,急得在原地打转,那佝偻的身影在石壁上投下扭曲晃动、如同鬼魅般的影子。忽然,她像是想起了什么,猛地停住脚步,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豁出去的决绝。
她快步走到石窟最里面那堆杂物旁,几乎是扑过去,发疯似的扒开那些破烂的铺盖和零碎骨头,露出
她用尽全身力气,才将那石头挪开一小半,露出底下一个小小的、隐藏的土坑。
她颤抖着手,从土坑里捧出一个小小的、用油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物件。
那油布看起来有些年头了,颜色发暗,但包裹得极其仔细。
福忠像是捧着什么绝世珍宝,又像是捧着烧红的烙铁,双手颤抖得厉害,一步步挪回冷焰身边,噗通一声跪坐下来。
「殿下……殿下……」她轻轻呼唤着意识已经不太清醒的冷焰,「醒醒……吃药……吃了药……就不冷了……」
冷焰勉强睁开沉重的眼皮,视线模糊地看着福忠和她手中那个小小的油布包。
福忠极其小心地、一层层地打开油布。
里面露出的,竟然是一个只有婴儿拳头大小的、质地极其莹润细腻的羊脂白玉瓶!玉瓶小巧玲珑,瓶身没有任何雕饰,却自然流淌着一层温润的光华,与这肮脏污秽的环境格格不入!
一看就知绝非凡品,绝非福忠这样的底层仆役所能拥有!
福忠拔开那同样是用白玉打磨而成的瓶塞,一股清冽、甘醇、带着奇异冷香的药味瞬间弥漫开来,甚至暂时压过了石窟内的霉腐和怪味。
只是闻到这股药香,冷焰昏沉涨痛的脑袋似乎都清醒了一瞬。
「这是……?」冷焰虚弱地问道,目光落在那个明显价值连城的玉瓶上。这个老妪,身上的秘密远比她想象的更多!
福忠的眼神充满了无比复杂的情感,怀念、痛苦、决绝……她声音嘶哑,却异常清晰地说道:「这是……‘冰髓散’……是……是惠妃娘娘……当年……赏给老奴的……救命的……宝贝……只剩……这最后一点了……」
又是惠妃!
冷焰的心猛地一抽。
但不等她再细想,福忠已经小心翼翼地从玉瓶里倒出一点点近乎透明的、像是冰晶般的粉末在她脏污的掌心,然后迅速将玉瓶塞好,重新用油布层层包裹,紧紧攥在手心,仿佛那是她的命。
她将掌心那点珍贵的粉末递到冷焰唇边:「殿下……快……含服下去……能退热……提神……」
那冰晶般的粉末散发着惊人的寒气。冷焰不再犹豫,依言微微张口。
福忠小心翼翼地将粉末倒入她口中。
粉末入口即化,仿佛一股极地寒流瞬间涌入喉咙,顺着四肢百骸迅猛扩散!所过之处,那令人难以忍受的燥热和寒意交织的痛苦竟被强行镇压下去,头脑也为之一清,精神陡然振作了不少!
这药效,简直惊人!
「多谢……嬷嬷……」冷焰感觉舒服了许多,声音虽然依旧虚弱,但不再颤抖。
福忠见她脸色稍霁,长长松了口气,像是完成了某项无比重大的使命,整个人都虚脱了一般,瘫坐在地上,依旧紧紧攥着那个小油布包,喃喃道:「有用就好……有用就好……娘娘……奴婢……总算……没辜负……」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头渐渐垂下,仿佛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
冷焰靠在石壁上,借着这珍贵药效带来的短暂清醒,飞速思考着。
冰髓散……惠妃……如此灵药,绝非寻常宫妃所能拥有。惠妃的身份恐怕不简单。而福忠,能得惠妃赏赐如此珍贵的药物,她们之间的关系绝对匪浅。她当年被萧绝重罚,九成九与惠妃之死有关!
萧绝知道福忠没死吗?他知道这个秘密密室吗?他知道这密室或许连接着更多关于他生母惠妃之死的秘密吗?
一个个疑问盘旋在脑海。
然而,那「冰髓散」的药效虽然霸道,但毕竟量少,且冷焰的伤势过重。不过一炷香的时间,那股镇压下去的寒意和高热又开始卷土重来,甚至比之前更加凶猛!
冰冷的石壁无法带来丝毫凉意,反而像一块巨大的寒冰,不断汲取着她体内本就所剩无几的热量。而身体内部却又如同有一座火山在疯狂喷发,灼烧着她的五脏六腑,血液都仿佛要沸腾起来。
冰火两重天的极致折磨下,冷焰的意识再次迅速模糊、溃散。
眼前昏暗的灯光、福忠佝偻的身影、堆满杂物的石窟……一切都开始扭曲、旋转,光怪陆离。
耳边似乎响起了很多嘈杂的声音。
有萧绝冷酷的嘲讽:「北狄贱畜,只配爬!」
有莲姬尖锐的讥笑:「落毛凤凰不如鸡!」
有侍卫粗暴的呵斥和皮鞭抽打在血肉上的声音!
还有……还有……
一阵细微的、却无比清晰的、瓷器碎裂的清脆声响!
「啪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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