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章 独臂老兵与地下暗河(1/2)
「你是谁?」独臂男人的声音在狭小昏暗的空间里回荡,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压迫感,「那些官兵,是在找你?你就是那个……值千两黄金的北狄女细作?」
冷焰的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几乎要撞破肋骨。袖中的瓷片被汗水浸湿,紧紧贴着她的掌心,那冰冷的锐利是她此刻唯一的依靠。她没有立刻回答,尘土下的眼睛如同受惊但绝不驯服的野兽,死死盯着对方,评估着眼前的男人,评估着这个突如其来的、可能是陷阱也可能是转机的境遇。
男人的脸上纵横着风霜刻下的痕迹,胡茬凌乱,但那双眼睛却异常清明,甚至带着一种久经沙场淬炼出的洞察力。他的目光并没有停留在她可能藏有财富的部位,而是锐利地扫视着她的身形、她的眼神、她下意识绷紧的肌肉状态,更像是在审视一个……战士,或者说,一个潜在的威胁。
外面的喧嚣和脚步声似乎逼近了巷口,能听到兵丁粗暴的砸门声和呵斥。
「妈的!搜!这条巷子一家家搜!那女贼受了伤,跑不远!」
冷焰的身体瞬间绷紧,目光下意识地瞥向那扇单薄的木门。
独臂男人显然也听到了,他的眉头紧锁,眼中闪过一丝极度的厌恶和烦躁,但并不是针对她。他再次压低声音,语气急促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不想死就信我一次。把外衣脱了,塞进床底!快!」
他不由分说,自己率先动手,用那只仅存的有力右手,飞快地将自己身上那件洗得发白的旧戎服外套脱了下来,露出里面同样陈旧但干净的里衣。然后他一把扯过冷焰刚才擦身用的、那件打满补丁的肮脏短褐,看也不看就团成一团,闪电般塞进了板床底下最深的角落。
紧接着,他抓起自己刚脱下的戎服,不由分说地披在了冷焰身上。男人的衣服对她来说过于宽大,几乎将她整个人罩住,带着一股淡淡的皂角和汗水的味道,还有一种……若有若无的血气与铁锈混合的气息。
「躺到床上去!面朝里!盖上被子!无论听到什么,不许出声,不许动!」他几乎是命令道,语气不容置疑,同时用脚将地上冷焰刚才留下的些许湿痕和脚印飞快地蹭掉。
冷焰的大脑飞速运转。此刻反抗或质疑都已来不及,门外的脚步声已经到了附近。这个男人的行动虽然粗暴直接,却似乎在帮她掩盖痕迹?那件戎服带着明显的军人印记,或许能混淆视听?
赌一把!
她不再犹豫,依言迅速躺到那张坚硬的板床上,拉过那床散发着阳光味道但同样破旧的棉被,将自己连头带脸蒙住,只留下一点缝隙呼吸,身体蜷缩起来,面朝墙壁。宽大的戎服包裹着她,暂时掩去了女性的曲线。
几乎就在她躺好的瞬间。
砰!砰!砰!
粗暴的砸门声震得木门簌簌作响,仿佛下一秒就要散架。
「开门!官爷查案!快开门!再不开门撞开了!」
独臂男人骂骂咧咧地应了一声,声音瞬间变得沙哑而充满市井的不耐烦:「来了来了!催命啊!这破门经得起几位爷这么敲吗?」他慢吞吞地走过去,拨开门栓。
木门被猛地从外面推开,撞在墙上发出巨响。刺眼的阳光和两个手持钢刀、一脸凶悍的兵丁涌了进来,瞬间将本就狭小的空间填满。
「磨磨蹭蹭找死啊!」一个三角眼的兵丁厉声骂道,目光如同鹰隼般在屋内扫视。
小屋一览无余,除了床、箱子、火炉,几乎再无他物。
另一个矮胖兵丁则直接拿刀指向床上鼓起的被子:「那是什么?!」
独臂男人挡在床前,陪着笑脸,但那笑容里没有半分暖意,只有一种被冒犯的冰冷:「官爷,那是俺侄儿,病得快死了,咳血,起不来床,怕过了病气给官爷们。」他说话间,下意识地用自己独臂的身躯挡住了兵丁进一步靠近床铺的路线。
「侄儿?」三角眼兵丁怀疑地打量着男人,又看向床上,「搜!谁知道是不是藏了人要犯!掀开被子!」
矮胖兵丁上前一步,就要用刀去挑被子。
独臂男人仅存的右手猛地握紧,手背上青筋暴起,但脸上依旧保持着那种卑微又带着点倔强的笑容:「官爷,真是俺侄儿,从老家逃难来的,可怜娃子,路上染了瘟病,您行行好,这病它……它传染呐!」
「传染」二字似乎起到了一些作用。矮胖兵丁的动作顿了一下,脸上闪过一丝犹豫和忌讳,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在这个缺医少药的时代,瘟疫是比刀剑更可怕的东西。
三角眼兵丁却没那么好糊弄,他狐疑地盯着独臂男人,又看看床上那一动不动的人形,忽然吸了吸鼻子:「屋里什么味儿?怎么有股药味和……血腥味?」
冷焰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是她的伤口!还有炉子上煮着的草药!
独臂男人神色不变,用下巴指了指那个小泥炉:「官爷明鉴,俺这残废身子,早年落下不少病根,这不,熬点草药苟延残喘呗。至于血腥味……」他苦笑一声,晃了晃空荡荡的左袖管,「时不时还疼得厉害,做梦都是战场上那会儿,兴许是魔怔了,自己挠破了皮吧。」
他的语气平淡,却带着一种沉重的、令人无法忽视的惨烈背景——一个为国征战而失去手臂的老兵。
三角眼兵丁的目光落在他的断臂上,又扫过他虽然破旧却浆洗干净的里衣和挺拔的身姿,脸上的凶悍稍稍收敛了一些,但警惕未消。他绕过男人,走到火炉边,用刀尖挑开陶罐的盖子,里面是黑乎乎的草药汁,味道更加浓郁。
「喝的什么药?」他质问道。
「一些舒筋活络、止疼的土方子,不值钱,但能稍微缓解点痛苦。」男人回答得滴水不漏。
三角眼兵丁放下盖子,目光再次投向床铺。
冷焰屏住呼吸,全身肌肉紧绷到了极点,袖中的瓷片几乎要嵌进肉里。只要被子被掀开,她立刻就会暴起发难!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其他兵丁的喊声:「头儿!这边没有!」「这边也搜过了!」
三角眼兵丁似乎有些不甘心,但又确实对这可能的「瘟病」心存忌惮。他最终恶狠狠地瞪了独臂男人一眼,挥了挥手:「算你走运!老东西,给我眼睛放亮点!看到画上的女人,立刻上报!知情不报,同罪论处!」他将一张悬赏告示拍在掉漆的木箱上。
「是是是,官爷放心,小的一定留意,一定留意……」独臂男人点头哈腰,将两个兵丁送了出去,然后飞快地关上门,重新插好门栓。
沉重的脚步声逐渐远去。
小屋内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只有泥炉上草药汁咕嘟咕嘟的翻滚声,以及……冷焰几乎无法控制的、劫后余生的剧烈心跳声。
独臂男人没有立刻说话,他走到门边,侧耳倾听了一会儿,确认官兵真的走了,这才缓缓转过身,目光再次投向床铺。
冷焰一把掀开被子,坐了起来,脸色因为闷气和紧张显得有些苍白,但眼神依旧警惕而冰冷,她紧紧攥着瓷片,盯着男人。
两人对视着,空气中弥漫着无声的较量和一触即发的紧张。
半晌,独臂男人先开了口,语气恢复了之前的低沉平静,听不出喜怒:「他们走了。暂时安全了。」
冷焰没有放松警惕,声音沙哑:「你为什么要帮我?」她不相信这世上有无缘无故的善意,尤其是在这弱肉强食的底层世界。
男人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走到火炉边,用一块破布垫着,将滚烫的陶罐端下来,放在地上晾着。然后他拉过那个破旧的木箱,坐在上面,目光如炬地看着她:「因为你看上去,不像告示上说的那种十恶不赦的细作。」
冷焰冷笑一声,带着讥讽:「哦?官兵说我是,赏金千两。你说不像,凭什么?」
「凭我在这死人堆里爬出来的眼睛。」男人指了指自己的眼睛,语气笃定,「告示上说你是穷凶极恶的北狄女贼,杀人如麻。但我看到的,是一个虽然落魄、受伤、深陷绝境,眼神里却只有警惕、愤怒和不屈,没有半分猥琐和淫邪的女人。一个真正的杀手或者细作,不会是你这样的眼神。更何况……」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她即使穿着宽大戎服,依旧无意识挺直的背脊和脖颈:「你身上有种东西,和这南城粪坑里的所有人都不一样。那不是装出来的。」
冷焰的心微微一动,但依旧没有放下戒心:「也许我只是更会伪装。」
「也许。」男人并不争辩,只是淡淡道,「但我愿意赌这一把。我赌你不是他们说的那种人。我赌帮你,或许能给这狗日的世道添点堵。」
他的话语里带着一种经历过极大失望后,仅存的一点近乎悲壮的执拗。
冷焰沉默了片刻,缓缓松开了紧握的瓷片,但依旧放在触手可及的地方。她看着男人空荡荡的左袖管,忽然问道:「你曾是军人?」
男人的脸上掠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有骄傲,有痛苦,最终化为一片沉寂的荒漠。「曾经是。胤朝镇北军,第七营,哨官,秦猛。」
镇北军!那是常年与北狄交战的主力部队!
冷焰的心再次提紧!一个与北狄有血海深仇的胤朝老兵,救了一个被官方认定为「北狄女细作」的人?这太荒谬了!
秦猛似乎看穿了她的想法,嘴角扯出一个苦涩的弧度:「觉得奇怪?一个胤朝的老兵,为什么要帮一个可能是北狄细作的女人?」
冷焰没有否认。
秦猛的目光投向那扇小窗,仿佛透过厚厚的窗纸,看到了很远的地方。「我这条胳膊,丢在五年前的‘黑石谷之战’。那一仗,我们中了北狄王牌‘苍狼骑’的埋伏,死伤惨重。我的很多兄弟,都永远留在了那里。」
他的声音很平静,但冷焰能听出那平静之下汹涌的痛楚。
「我恨北狄人,恨不得食其肉寝其皮。」他继续说道,语气骤然变冷,「但我更恨的,是那些为了争权夺利,不惜把我们这些边军将士当棋子、当诱饵抛弃的朝堂蠹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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