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7章 将计就计与祸水东引（2/2）
「王爷令我等整理废弃院落，需从此处经过运送杂物，惊扰先生了。」一个略显尖细、带着讨好意味的声音传来。
冷焰睁开眼，走到窗边，透过缝隙向外望去。只见院门外，福忠佝偻着身子，正对看守侍卫赔着笑脸，他身后跟着几个推着板车、穿着粗布衣裳的杂役。板车上堆放着一些破旧的桌椅、幔帐等杂物。
是福忠！他果然借着由头来了！
冷焰心中一定，推门而出，对侍卫道：「无妨，既是王爷吩咐的公事，老夫岂敢阻拦。」她目光扫过福忠和他身后的杂役，最后落在那堆杂物上，看似随意地问道：「这些是从何处清理出来的？」
福忠连忙躬身回答：「回先生的话，是从西边那几个久无人居的院落里清出来的，多是些用旧了的家伙什，准备运出府去处理掉。」
冷焰点了点头，目光在其中一辆板车的杂物上微微一顿。那堆破旧的绛紫色幔帐边缘，似乎沾染了一小片不起眼的、颜色暗沉的污渍，形状有些奇怪。她不动声色地移开目光，对福忠道：「既是废弃之物，早些清理出去也好，免得堆积生秽气。诸位辛苦了。」
「不敢当，不敢当，分内之事。」福忠连连摆手，示意杂役们赶紧推车离开。
就在杂役推动板车，与冷焰擦身而过的瞬间，福忠似乎脚下被什么绊了一下，一个趔趄向前扑去。
「小心！」冷焰下意识伸手虚扶了一下。
福忠借着这一扶之势稳住身形，手却极快地在冷焰袖口拂过，一个指甲盖大小、硬硬的物事便悄无声息地滑入了她的袖袋之中。
「多谢先生，多谢先生！人老了，腿脚不中用了。」福忠站稳后，忙不迭地向冷焰道谢，脸上堆满了感激和惶恐。
「举手之劳，老人家慢行。」冷焰神色如常，袖中的手却悄然握紧了那新得来的东西。
福忠再次躬身，这才带着杂役和板车，慢吞吞地消失在院墙拐角。
冷焰转身回到屋内，关紧房门，这才取出袖中之物。那是一枚小巧的、以蜜蜡封存的蜡丸。捏开蜡丸，里面是一张卷得极细的纸条。
展开纸条，上面只有寥寥数字，笔迹潦草却清晰：「钱为太后暗桩，慎用。」
太后！
冷焰的心猛地一沉，瞳孔微缩。那个久居深宫、看似与世无争的太后！她竟然是钱副管事背后的主人？难怪他能如此肆无忌惮地在药库做手脚！萧绝与太后并非亲生母子，早有嫌隙，太后在王府安插眼线，甚至意图用阴损手段损害萧绝健康，完全说得通！
这消息太过惊人，但也让许多疑点豁然开朗。太后与萧绝争权，自己这个突然出现的「神医」，恐怕也早已进入太后的视线。之前柳妃之事，未必没有太后的推波助澜。而现在，自己查到了血蝎草，间接触碰到了太后的利益……
危险！极度的危险感瞬间笼罩了冷焰。她原本打算暂时按下桔梗根之事，静观其变。但现在，情况截然不同了。太后这棵大树，绝非她现在能撼动的。一旦太后察觉到自己可能威胁到她的暗桩，甚至掌握了更多证据，必然会不惜一切代价除掉自己。
必须祸水东引！必须找一个替罪羊，既能暂时保全自己，又能进一步挑起萧绝与太后之间的矛盾，让他们斗得更狠！
一个计划迅速在冷焰脑中成形。她走到桌边，取出一张干净的纸条，提笔蘸墨，快速写下几行字。她没有直接指出钱副管事和太后，而是写下了另一个人的名字——赵莽那个因「失职」而被羁押、尚未处置的心腹管家，赵奎。
「药库钱副管事与赵奎过从甚密，曾见其私下馈赠药材与赵奎。桔梗根混参，或是赵莽余孽报复之举，意在长期损害王爷根基，助其旧主脱困或复仇。」
写完后，她将纸条仔细卷好，重新封入一枚新的蜡丸中。这枚蜡丸，她准备在「合适」的时候，「意外」地让萧绝的人发现。赵莽已倒，赵奎是现成的替死鬼。将桔梗根之事栽给赵莽余孽，合情合理，既能解释这种阴损手段的来源（赵莽狗急跳墙），又能暂时保住钱副管事（太后）这条线，避免太后立刻对自己下杀手。同时，这个指控会进一步加深萧绝对内部隐患的清理，尤其是对赵莽残余势力的绞杀。
至于血蝎草，毒性猛烈，更像是急于求成的致命手段，与柳妃的风格或赵莽余孽的「长期损害」目标不太相符，可以暂时按在「未知势力」头上，让萧绝自己去猜疑。
刚将蜡丸藏好，院外再次传来脚步声，这次是之前那两名亲卫。
「严先生，王爷有令，请先生即刻前往药库，协助辨认几人。」亲卫首领语气依旧冰冷。
看来萧绝的清洗行动效率极高，已经锁定了部分嫌疑人。冷焰整理了一下情绪，沉稳地应道：「好。」
再次踏入药库院落，气氛已与昨日截然不同。院落中央跪着七八个人，有药童，有杂役，还有两名低阶管事，皆被五花大绑，面色惨白，浑身颤抖。周围站满了持刀亲卫，杀气腾腾。
王管事战战兢兢地站在一旁，额头上满是冷汗。而那位钱副管事，竟然也在被绑之列！他低着头，看不清表情，但紧绷的身体透露着他内心的恐惧。
冷焰心中冷笑，看来萧绝的清查是宁错杀勿放过，连钱副管事这种级别的也一并拿下了。这倒是省了她一些事。
「严先生，」亲卫首领指向跪着的人，「这些人，昨日皆曾接触过药渣或药材入库事宜。请先生仔细辨认，可有面熟或行迹可疑者？」
冷焰目光缓缓扫过众人，最后落在钱副管事身上，停留了片刻。钱副管事似乎有所察觉，抬起头，飞快地瞥了冷焰一眼，眼神复杂，有恐惧，有哀求，也有一丝隐藏极深的威胁。
冷焰移开目光，对亲卫首领摇了摇头：「老夫昨日专注于查验药材，与诸位接触不多，难以辨别。不过……」她话锋一转，「王爷安危事关重大，确需仔细盘查。尤其是经手重要药材入库之人，更需重点审查。」
她这话看似没有指向性，实则再次将焦点引向了负责采购入库的钱副管事。
亲卫首领点了点头，显然也是这个意思。他挥了挥手：「将钱禄单独带下去，严加审讯！」
「大人！小人冤枉啊！」钱副管事（钱禄）终于忍不住喊出声来，声音凄厉，「小人对王爷忠心耿耿，绝无二心！定是有人陷害小人！」
两名亲卫毫不理会他的哭喊，直接将他拖了下去。
冷焰冷眼旁观，心中毫无波澜。太后这枚暗桩，怕是保不住了。萧绝的酷刑之下，不知道钱禄能撑多久，又会吐出多少东西。不过，这对她而言，未必是坏事。萧绝与太后的矛盾越深，她的机会就越多。
协助「辨认」完毕，冷焰便借口不干扰审讯，离开了药库。她知道，接下来的腥风血雨，已无需她亲自在场。
回到静心苑，她将藏有栽赃赵奎信息的蜡丸，小心翼翼地塞进了窗棂一处极其隐蔽的缝隙里。这里并非她日常活动范围，但偶尔开窗通风可能会「意外」发现。她需要等待一个合适的时机，比如下一次萧绝的人来搜查院落时，「恰好」被找出来。
做完这一切，天色已近黄昏。雨终于落了下来，淅淅沥沥，敲打着屋檐，洗刷着王府内的血腥与污秽。
冷焰坐在窗边，听着雨声，面容平静无波。
药库的风波，只是一个开始。她成功地将祸水引向了赵莽余孽和潜在的太后势力，暂时缓解了自身的危机。但前方的路，依旧布满荆棘。
萧绝的疑心不会消失，太后的报复可能随时降临。她必须更快地布局，更狠地出手。
下一目标，或许该转向那位深居简出的太后了。以及，如何利用即将到来的祭天大典……
雨幕之中，冷焰的眼中，闪过一丝冰冷而坚定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