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6章 交图·祸水东引(2/2)
无论是谁,她现在的处境都极其危险。
地牢……这里是萧绝的地盘,是他的绝对领域。一旦他决定动手,她有死无生。
她必须想办法自救!必须引起萧绝的兴趣,让他觉得留着自己比杀了更有价值!
她蜷缩在稻草堆里,大脑飞速运转。她能有什么筹码?除了那份藏起来的真地图副本,就是她对萧绝身体状况的了解,以及……她隐约察觉到的,萧绝对她(或者说,对“老神医”这个身份)那一丝不易察觉的“依赖”。
他的头痛症,只有她的香能缓解。这是他亲自验证过的。
这是一个突破口!
不知过了多久,沉重的脚步声在牢房外响起。
铁门上的小窗被打开,周闯那张冷硬的脸出现在后面。
「王爷要见你。」他的声音没有任何波澜。
来了!
冷焰的心提了起来,但脸上却努力维持着一种混合着恐惧和倔强的复杂表情。她默默地站起身,整理了一下破烂的衣袍,尽管毫无意义,但她需要维持一种姿态。
囚室门被打开,两名亲卫上前,给她戴上了沉重的镣铐,然后押着她,走出了地牢,朝着王府核心区域走去。
不是去书房,也不是去正殿。
他们将她带到了……萧绝的寝殿之外。
殿门外,侍卫林立,气氛凝重。隐约能听到殿内传来压抑的、如同困兽般的低吼,以及器物被摔碎的声音。
周闯在殿门外停下,对里面躬身道:「王爷,人带到了。」
里面的声响戛然而止。
片刻的死寂后,传来萧绝嘶哑而疲惫的声音:「让她进来……你们都退下。」
周闯迟疑了一下:「王爷,您的安危……」
「滚!」萧绝的咆哮带着一种失控的暴怒。
周闯不敢再言,挥手让押解冷焰的亲卫退下,然后亲自打开了殿门,对冷焰使了个眼色。
冷焰深吸一口气,拖着沉重的镣铐,迈过高高的门槛,走进了这座象征着王府最高权力和隐私的寝殿。
殿内光线昏暗,弥漫着浓郁的药味和她熟悉的茉莉安神香的气味,但其中似乎还混杂了一丝……血腥味。
萧绝背对着她,站在窗前,身影在晃动烛光下显得异常孤寂和紧绷。地上是一片狼藉,碎裂的瓷片、倾倒的桌椅、散落的文书……
「你可知,」萧绝没有回头,声音低沉得可怕,「本王为何见你?」
冷焰垂下眼,镣铐发出沉重的声响。她斟酌着词句,用沙哑的嗓音回道:「老朽……不知。但老朽确是冤枉的。那‘漠北棘草’,绝非老朽之物。」
「冤枉?」萧绝猛地转过身,烛光映照下,他的脸色苍白如纸,眼底的血丝更加骇人,整个人都处于一种极度烦躁和痛苦的状态。「那你告诉本王,为何在你院中发现此物?又为何,在你入府之后,本王的头痛之症非但未见好转,近日反而愈发剧烈,甚至……出现幻象!」
最后几个字,他几乎是咬着牙说出来的,带着浓烈的杀意。
冷焰心中一震。头痛加剧,出现幻象?这似乎是……她香料中那味隐藏药材的副作用开始显现了?而且比预想的要快、要猛!
这是一个极其危险的信号,但也可能是她的机会!
她抬起头,迎着萧绝那双充满暴虐和审视的眼睛,努力让自己的眼神显得坦然而又带着医者的专业:「王爷明鉴!老朽为您调制的安神香,乃是以茉莉为主,辅以宁神静气的寻常药材,绝无‘漠北棘草’此等毒物!此物性烈,与茉莉香气相冲,若混用,非但不能安神,反而会刺激心神,加重病情!老朽纵有十个胆子,也绝不敢以此谋害王爷!」
她顿了顿,观察着萧绝的神色,见他虽然依旧怀疑,但并未立刻发作,便继续说道:「至于王爷近日病情加重……老朽斗胆猜测,王爷近来是否忧思过甚,动怒频繁,且……夜间难以安寝,多梦易醒?」
萧绝的眼神微微闪烁了一下。冷焰的话,句句都说中了他的近况。边境局势诡谲,朝堂暗流涌动,加上这日益严重的头痛和幻象,他确实已经多日未曾安眠,脾气也越发失控。
「是又如何?」他冷冷道。
「这便是了!」冷焰趁热打铁,语气带着一丝笃定,「王爷此症,根源在于‘郁结化火,上扰清窍’。安神香治标不治本,若外因不减,内火炽盛,则香效难继,甚至可能因心绪剧烈波动,引动内火,反噬自身,出现……王爷所说的幻象。此非香之过,实乃王爷心疾已深,需静心调养,辅以汤药,徐徐图之。」
她巧妙地将责任推给了萧绝自身的“心疾”和外界压力,同时暗示自己的香并非无效,只是治标,而且萧绝的“不配合”导致了反效果。
萧绝死死地盯着她,仿佛要透过她苍老的皮囊,看穿她的灵魂。
寝殿内陷入一片死寂,只有烛火燃烧的噼啪声和两人沉重的呼吸声。
良久,萧绝才缓缓开口,声音依旧冰冷,但那股凌厉的杀意似乎收敛了一些:「你说……有人栽赃于你?」
「是!」冷焰毫不犹豫地回答,「老朽与北狄毫无瓜葛,一心只想凭微末医术谋生,侍奉王爷,以求安稳。私藏毒草,于老朽有何益处?此等拙劣伎俩,分明是有人欲借王爷之手,除去老朽!其心可诛!」
她将矛头引向了那个“栽赃者”。
「哦?」萧绝踱步上前,镣铐的声响在寂静中格外刺耳。他走到冷焰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目光如同冰冷的刀锋,「那你告诉本王,谁要除去你?你又为何,在被抓时,喊着‘关乎王爷安危,边境大局’?」
最关键的问题来了!
冷焰的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她知道,接下来的回答,将决定她的生死。
她抬起头,眼神中故意流露出一丝挣扎和恐惧,压低声音,仿佛怕被第三个人听到:「王爷……老朽……老朽不敢说。但老朽日前,偶然听闻……听闻府中有人私下议论,说……说北狄似有异动,边军布防……或有疏漏之处……老朽想着王爷头疾缠身,若因此等军国大事再生烦忧,恐于病情不利,故而心中焦虑,情急之下才口不择言……」
她的话半真半假,既点出了“边境布防”这个敏感话题,暗示自己可能无意中听到了什么,又将动机归结为对王爷“病情”的关心,显得合情合理。
「布防疏漏?」萧绝的瞳孔骤然收缩,周身的气息瞬间变得危险起来。「你听到了什么?从哪里听到的?!」
「老朽……老朽记不清了,」冷焰做出苦思冥想状,然后惶恐地摇头,「只是偶尔路过花园或廊下,听得只言片语,并未在意。只恍惚记得,似乎……似乎与‘东线’、‘峡谷’之类的词有关……老朽一介医者,不通军事,当时并未深思,如今想来,才觉后怕……」
她刻意含糊其辞,却精准地抛出了「东线」、「峡谷」这两个关键词!这正是她篡改过的布防图上,那个被她模糊处理的陷阱区域!
萧绝的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
东线峡谷?那正是他布下死亡陷阱的地方!这老家伙,怎么会听到这个?府中竟然真的有人泄露军机?还是……这老家伙本身就有问题,她在试探?或者说,她知道了什么?
一时间,无数念头在萧绝脑中翻滚。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便会疯狂滋生。
他看着眼前这个瑟瑟发抖、戴着沉重镣铐的老者,眼神变幻不定。杀她,易如反掌。但她的话,却像一根刺,扎进了他心里。她的香,确实能缓解他的痛苦。她提到的“布防疏漏”,更是触碰了他最敏感的神经。
留着她,或许还能查出府中是否真有内鬼。而且……他的头痛,确实需要她。
权衡利弊,不过瞬息之间。
萧绝眼中的杀意渐渐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令人捉摸不透的幽光。
他猛地转身,不再看冷焰,对着殿外沉声道:「周闯!」
周闯应声而入。
「带她回去,」萧绝的声音恢复了平日的冷漠,「撤去镣铐,恢复原状。没有本王的命令,任何人不得打扰‘神医’静养,也不得再行搜查静心苑。」
周闯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但立刻躬身:「是,王爷!」
冷焰心中那块巨大的石头,终于落了地。她赌赢了!萧绝暂时相信了她,或者说,相信了她存在的“价值”。
她连忙躬身,用颤抖的声音道:「谢……谢王爷信任!老朽定当竭尽全力,为王爷调理贵体!」
萧绝没有回应,只是背对着她,挥了挥手。
周闯上前,示意冷焰离开。
冷焰拖着疲惫却劫后余生的身躯,跟着周闯走出了寝殿。当她再次呼吸到外面清冷的空气时,竟有种恍如隔世之感。
回到那片被翻得一片狼藉的静心苑,撤去镣铐,周闯带人退去,并留下了守卫,名义上是保护,实则是监视。
冷焰关上门,背靠着门板,缓缓滑坐在地。
冷汗,早已浸透了她的内衫。
好险!真是九死一生!
她成功地利用萧绝的多疑和头痛症,化解了这场致命的危机。并且,她还在萧绝心中埋下了一根刺——关于布防可能泄露的刺。这根刺,会让他疑神疑鬼,将注意力转向内部清查,从而为她后续的行动创造更多空间和机会。
祸水,已然东引。
接下来,就看太后那边,拿到那份动过手脚的布防图后,会如何行动了。而她,需要尽快修复这里的残局,并思考下一步的计划。
复仇之路,步步惊心。但她,已闯过了又一重鬼门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