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8章 病榻诏,血雨前奏(1/2)
镜宫那场诛心之局带来的短暂精神胜利,如同强效的兴奋剂,支撑着冷焰完成了对萧绝的最终碾压。然而,当暖轿离开那座冰冷宫殿,驶回太极殿的途中,强提的那口气一旦松懈,身体的极度虚弱与“彼岸黄泉”残留的毒性便如同蛰伏的猛兽,再次凶猛地反扑过来。
暖轿刚在太极殿前停下,福顺掀开轿帘,便见冷焰脸色已从之前的苍白转为一种不祥的青灰,额头上沁出细密的冷汗,呼吸也变得急促而浅薄。她甚至没能自己走出轿厢,身体一软,险些栽倒。
「陛下!」福顺与随行宫女失声惊呼,手忙脚乱地将她扶住。触手之处,一片冰凉。
「快!传太医!快!」福顺的声音都变了调,尖锐中带着恐慌。他与宫女们几乎是半抱半抬地将冷焰送回内殿龙榻之上。
王太医正本就随行在侧,此刻一个箭步冲上前,手指搭上冷焰的腕脉,脸色瞬间凝重得能滴出水来。
「如何?」福顺急声问道,眼睛死死盯着王太医正。
王太医正收回手,眉头紧锁,语气沉重:「陛下……陛下这是心力交瘁,剧毒侵蚀未清,又强行动怒,引发气血逆冲,邪毒内陷……比之前,更凶险了!」
他不敢耽搁,立刻取出银针,手法迅捷地刺入冷焰几处大穴,先护住心脉,又指挥药童赶紧煎煮之前备下的固本培元、化解余毒的汤药。
整个太极殿再次陷入一片兵荒马乱。宫人们步履匆匆,压低声音,生怕惊扰了榻上那位生死一线的女帝。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药味和一种无形的压抑。
冷焰陷入了一种半昏迷的状态。意识时而模糊,时而清醒。模糊时,耳边是嗡嗡的杂音,眼前是光怪陆离的碎片,仿佛又回到了“彼岸黄泉”制造的幻境边缘,只是这次,幻境中交织着萧绝疯狂的眼神、观星阁主模糊的身影、以及那片染血的碎瓷。清醒时,她能感觉到银针刺入穴道的酸麻,能闻到令人作呕的苦药味,能听到福顺和王太医正压低的、焦急的商议声。
她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糟糕到了极点。这次强行前往镜宫,固然彻底摧毁了萧绝,但也几乎耗尽了她刚刚凝聚起来的一点元气。
‘不能倒……现在绝对不能倒……’她在心底一遍遍告诫自己。朝堂初定,外患未平,暗处的敌人正虎视眈眈……她若此时倒下,之前所有的努力,都可能付诸东流。
「药……药好了吗?」她艰难地掀开沉重的眼皮,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见。
「好了!好了!陛下,药来了!」福顺连忙应道,亲自从药童手中接过温热的药碗,小心翼翼地吹了吹,送到冷焰唇边。
冷焰配合地张口,将那苦涩至极的汤汁一点点咽下。每咽下一口,都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一碗药喝完,她已是大汗淋漓,虚脱般地重新倒回枕上,胸口剧烈起伏。
药力缓缓化开,如同暖流注入冰河,暂时压制住了脏腑间的绞痛和那股蚀骨的寒意。冷焰的意识稍微清晰了一些。
「福顺。」她唤道。
「老奴在。」福顺立刻凑近。
「传朕口谕,」冷焰闭着眼,节省着每一分力气,「即日起,朕需静养。非……非军国大事,由……由内阁先行议处,报……报皇后(指代那位象征性的太后)用印即可。若有紧急……可直呈西苑,由……由‘青鸾’决断。」
她这是明确将日常政务决策权下放给了内阁和象征性的太后,而将最终的监察权和紧急事务处置权,交给了她最信任的「青鸾」。这是一个在非常时期维持朝廷运转,又能确保权力不被架空的两全之策。
福顺心中一凛,深知这道口谕的分量,郑重应道:「老奴遵旨,这就去传达。」
「还有,」冷焰补充道,声音更低了,「镜宫……加派一倍看守。萧绝……若再有异动,或……或有外人试图接触,格杀……勿论。」
「是。」
「去吧。」冷焰挥了挥手,疲惫不堪。
福顺躬身退下,轻轻掩上了内殿的门。
殿内恢复了寂静,只剩下更漏滴答,以及冷焰略显急促的呼吸声。王太医正不敢远离,就在外间守着,随时准备应对突发状况。
冷焰独自躺在宽大的龙榻上,身体的极度虚弱让她有种漂浮的不真实感。她知道,自己这次是真的到了极限。能否熬过去,已非人力所能强求,一半靠药石,一半……恐怕要看天意。
但她的思绪却无法真正平静。观星阁主、血诏、神秘徽记、星陨湖……这些线索如同乱麻,在她脑中缠绕。
‘观星阁主送来的,究竟是怎样的一个局?’她反复推敲。‘若只为杀朕,为何附上血诏?若为扰乱朝纲,为何选择在朕中毒之时?他,或者他背后的人,到底想看到什么?’
是希望她依赖血诏,从而被前朝势力束缚?还是希望她公开血诏,引发朝堂关于“正统”的争论,甚至引来前朝遗老的关注和掣肘?或者,更深一层,是想试探她的反应,评估她的威胁程度?
还有萧绝崩溃前嘶吼的——“有人一直在看着我们”……
这句话,如同鬼魅的低语,在她心头萦绕不去。如果真有这样一双,或者许多双眼睛,在暗处窥视着这场皇权更迭的戏剧,那他们的目的究竟是什么?收割渔翁之利?还是……另有所图?
她想起自己建立焰朝的过程,虽然艰难,但似乎……过于“顺利”了一些?萧绝的势力固然庞大,但其崩溃的速度,尤其是在后期,是否快得有些不合常理?有没有可能,冥冥之中,确实有股力量,在暗中推动,或者至少是乐见其成?
想到这里,一股寒意从心底升起,比“彼岸黄泉”的毒性更让她感到冰冷。如果她的复仇之路,她的登顶之途,从一开始就被人算计、利用甚至引导……那她所谓的胜利,又算什么?
不!她猛地攥紧了拳,指甲深深掐入掌心,带来一丝刺痛,让她混乱的思绪稍微清晰。
无论如何,她走到了今天。脚下的路,是踏着荆棘和鲜血走出来的,这一点,无人能否认!即便真有幕后黑手,她也一定要将其揪出来!这片江山,既然姓了“焰”,就绝不容许任何人再轻易夺走,无论是明处的敌人,还是暗处的鬼魅!
当务之急,是活下去,是稳住朝局。
……
冷焰病重、口谕下放权力的消息,如同长了翅膀一般,迅速传遍了宫廷,并不可避免地流向朝堂。
表面上看,内阁接到谕令后,几位阁老纷纷表示将恪尽职守,为陛下分忧,确保政务畅通。那位象征性的太后也派人传来懿旨,表示会依照皇帝意愿,谨慎用印。
然而,平静的水面之下,暗流已然开始涌动。
一些原本就因冷焰铁血手腕、提拔寒门而利益受损的旧贵族势力,嗅到了不同寻常的气息。女帝陛下此次中毒,看来远比外界传闻的更加严重!甚至到了需要提前安排政务,近乎“托孤”的地步!
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若是女帝就此……那么,新朝初立,根基未稳,太子(指赵珩)年幼(实际上未立,但旧势力希望立一个易于控制的),这朝堂格局,岂不是大有可为?即便女帝能熬过来,经此一遭,其威望和掌控力必然受损,他们也可以借此机会,为自己争取更多的利益和话语权。
于是,一些府邸的夜宴,变得格外频繁和隐秘。酒杯碰撞间,交换的是意味深长的眼神和语焉不详的试探。
「陛下洪福齐天,定能逢凶化吉。只是这朝廷大事,确实需老成持重之人多多费心啊。」
「听说,北狄那边,似乎又有些不老实了?边关的军报,这几日似乎多了起来?」
「内阁拟定的那份关于清查隐田的章程,似乎……有些过于严苛了,恐伤及国本啊。」
暗流在话语间流淌,利益在默契中交织。一股无形的力量,开始悄悄串联,准备在女帝虚弱的这个空档,试探着伸出他们的触角。
他们不敢明目张胆地反对冷焰,但可以从她推行的政策上做文章,可以从人事安排上争取,可以制造舆论,可以……等待时机。
……
这些动向,自然没有瞒过监察院的眼睛。
西苑,「青鸾」的签押房内。
烛火通明。已经卸下易容,露出原本清丽面容,但眼神依旧锐利如鹰的「青鸾」,正凝神听着下属的密报。她面前的书案上,摊开着几份刚刚送达的密函和名录。
「……礼部侍郎张维今夜亥时于别苑密会工部郎中李贽、都察院左副都御史王明阳,宴饮至子时三刻方散。席间多次提及陛下病情及新政,言语间颇多……暧昧。」
「……永嘉侯、安国公府上,近日车马往来明显频繁,多与军中一些不得志的旧部将领有关。」
「……江南八百里加急送至内阁的关于漕运改制的奏折,已被压下三日,理由是……需详加斟酌。」
一条条信息汇总而来,勾勒出夜幕下涌动的暗潮。
「青鸾」面无表情地听着,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陛下料事如神,果然,她才刚刚显露出虚弱的迹象,这些牛鬼蛇神就迫不及待地跳出来了。
「继续盯着,」她声音冰冷,不带一丝感情,「所有参与密会之人,所言所行,详实记录。与军中往来者,查明接触的具体人员和谈话内容。被压下的奏折,查清是哪个环节,何人主导。」
「是!」下属领命,迟疑了一下,又道,「院主,是否……需要采取一些措施?警告一番?或者……」他做了一个隐秘的手势。
「不必。」「青鸾」果断摇头,眼中寒光一闪,「陛下要的,不是打草惊蛇。让他们跳,跳得越高,看得越清。把网撒大些,朕(自称,代表女帝意志)倒要看看,这潭水里,究竟藏着多少魑魅魍魉!」
她顿了顿,补充道:「重点查一查,这些人背后,有没有共同的联系人,或者……是否与星陨湖,有任何蛛丝马迹的关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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