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霉变档案的修复术(1/2)
档案谷的晨雾尚未散尽,铁锈色的湿气顺着穹顶的裂缝渗进来,在石墙上洇出大片暗褐色的水痕。林野跪在编号47的修复台前时,指尖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那是昨日攥紧噬铁虫颚片留下的划痕,此刻正贴着块用红锈草汁浸泡过的麻布,草汁的涩味混着霉味钻进鼻腔。
“绿霉的孢子在0.3Sv\/h以上会活跃三倍。”长老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枣木杖在石板地上敲出笃笃的声响。老人将半块辐射屏蔽板垫在修复台下,青铜质地的板面映出林野眼下的青黑——昨夜他只睡了不到两个时辰,虫群退去后的寂静里,档案库的纸张簌簌声比往常更清晰。
林野的目光落在台面上的残卷上。这册《九章算术》的竹简已霉变过半,绿色的菌丝像细密的蛛网裹着竹片,有些地方甚至凝结成灰白色的霉斑,稍一碰就簌簌往下掉。他用骨尺轻轻挑起一片竹简,发现背面的算筹符号已被腐蚀得模糊不清,只剩下些断断续续的刻痕。
“用‘去霉散’之前,得先确定霉种。”长老将个陶碗推到他面前,碗里盛着淡黄色的粉末,阳光透过天窗照在粉末上,能看见细微的颗粒在浮动。这是用辐射冰原的硝石与变异苔藓混合研磨而成的,对绿霉有特效,但腐蚀性极强,稍不注意就会毁掉字迹。
林野从工具箱里取出片透明的角质片——这是用变异龟的腹甲制成的,比玻璃更坚韧。他小心翼翼地刮下一点霉斑放在角质片上,对着天窗的光线仔细观察。绿霉的孢子在光线下泛着金属般的光泽,这是长期吸收暗物质辐射的特征,与《档案修复要术》里记载的“辐射霉”特征完全吻合。
“是‘铁线霉’。”他低声说,指尖在竹简边缘轻轻摩挲。这种霉菌得名于其菌丝在紫外线下会呈现铁丝般的黑色,专门侵蚀含有金属成分的纸张或竹简——旧文明的竹简常以明矾防腐,恰好成了这种霉菌的养料。
长老的喉结动了动,从怀里摸出个铜制放大镜递给林野。镜面边缘已经氧化发黑,但中央的凸透镜依然清晰。“看竹节处。”老人的声音压得很低,仿佛怕惊扰了那些沉睡的文字,“铁线霉会顺着竹纤维钻进竹节,那里的霉斑最难处理。”
林野将放大镜凑到竹简的竹节处,果然看见深绿色的霉丝像树根般盘在里面。他深吸一口气,取过一把银质小刀——这是档案谷祖传的修复工具,刀刃薄如蝉翼,刀把上刻着“守”字。他屏住呼吸,用刀尖小心翼翼地挑出竹节里的霉丝,动作轻得像在解剖蝴蝶翅膀。
“昨日虫群虽退,但辐射值还在涨。”长老突然开口,枣木杖指向墙角的辐射仪。指针停在0.32Sv\/h的位置,比昨日清晨又高了0.02。“再这样下去,档案室里的典籍撑不过三个月。”
林野的手顿了顿,小刀在竹节上划出一道细微的刻痕。他想起昨夜巡逻的守卷人说,红锈林边缘的辐射值已经达到0.4Sv\/h,那里的变异芦苇都开始呈现金属光泽。“要不要把一级典籍转移到地下仓库?”他问,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焦虑。
“地下仓库的湿度太高,”长老摇头,指节因用力而发白,“上个月《天工开物》的残卷就是在那里受潮发霉的。”老人弯腰从台下取出个陶罐,打开罐盖时,一股清苦的气味弥漫开来——这是用晒干的变异薄荷与木炭混合制成的防潮剂,效力能维持半年。
林野接过陶罐,将防潮剂均匀地撒在修复台周围的陶碟里。薄荷的清香稍稍压过了霉味,但他知道这只是暂时的。档案谷的通风系统在十年前就开始老化,如今全靠守卷人定期摇动风箱换气,一旦遇到连续的阴雨天,档案室的湿度能达到七成以上。
“这册《九章算术》有几处批注很关键。”长老的手指落在竹简的空白处,那里有几行用朱砂写的小字,虽被霉斑覆盖,仍能看出笔锋的遒劲,“前几代守卷人说,里面记载着旧文明测量辐射值的方法。”
林野的心跳漏了一拍。他放下小刀,用软毛刷轻轻扫过朱砂批注的地方。在霉斑最薄的地方,“勾股”两个字隐约可见,旁边还画着个简易的直角三角形,直角边标注着“勾三股四”的字样。他忽然想起《周髀算经》里的记载,旧文明的数学家曾用勾股定理计算太阳的高度,或许他们真的能用类似的方法测量辐射?
“小心点。”长老的声音里带着警告,“朱砂遇水会晕开,去霉的时候不能用太多药剂。”老人转身走向典籍架,取下一卷用麻布包裹的东西,解开麻布时,露出里面层层叠叠的桑皮纸——这是档案谷最珍贵的修复用纸,用未受辐射污染的桑树纤维制成,每张都标着编号。
林野取过一支羊毫笔,蘸了点用变异蜜虫分泌的黏液制成的胶水,小心翼翼地涂抹在竹简断裂的地方。这种胶水黏性极强,干后会呈现半透明状,最适合修补竹简。他将一片同样宽度的竹片粘在断裂处,用细麻绳轻轻捆扎好,再用两块光滑的卵石压住——这是从档案谷的溪流里捡来的,经过百年冲刷,表面像玉石般温润。
“昨夜的虫群有点奇怪。”长老突然说,正在整理桑皮纸的手停了下来,“它们只是啃食了外围的栅栏,没往档案室这边来。”
林野抬起头,看见老人的眉头拧成个疙瘩。档案谷的栅栏是用红锈林的铁木制成的,硬度堪比钢铁,噬铁虫却能在片刻间啃出大洞,没理由在档案室前停下。“会不会是……它们怕什么东西?”他想起昨夜梦里那座发光的尖塔,塔身的光芒似乎能驱散黑暗。
长老的脸色沉了沉:“别胡思乱想。”老人将一叠桑皮纸放在台面上,“这些纸是三年前用最后一批纯净桑树皮做的,用完就没了。你修补《九章算术》时省着点用。”
林野低下头,继续处理竹简上的霉斑。他用毛笔蘸了点去霉散,像绣花般轻轻点在绿霉上,菌丝遇到粉末立刻蜷缩起来,变成灰黑色的小点。这个过程必须极有耐心,每平方厘米的霉斑都要处理至少十次,稍有不慎就会损坏竹简上的文字。
窗外传来一阵骚动,夹杂着铁羽雀的惊叫声。林野抬头望去,看见几个守卷人正抬着一根断裂的铁木栅栏从广场经过,栅栏的断口处留着密密麻麻的齿痕,像被无数细小的锯子锯过。他的心跳骤然加快,那齿痕的形状与昨日捡到的噬铁虫颚片完全吻合。
“继续干活。”长老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越是这种时候,典籍越不能出事。”老人从怀里摸出个铜制的小盒,打开后里面装着些暗红色的粉末——这是用守卷人的血混合草木灰制成的,据说能让修复后的纸张更耐辐射。
林野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将注意力放回竹简上。他用镊子夹起一片处理好的竹简,对着光线仔细检查,确认霉斑已完全清除后,才将它放在铺着桑皮纸的木板上。阳光透过天窗照在竹简上,那些古老的算筹符号仿佛活了过来,在光影间跳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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