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3章 我爹见过仙女(2/2)
就在这行字
“四月某夜,有异闻。数妇彩衣挎篮,踏檐而行,如履平地。或见其扬手撒米,莹莹如星。翌日,濒死稚童数人,竟渐苏醒,言腹中暖,似食糜。然询及左右,见者寥寥,怪哉!疑为乡人饿极之幻,然活命数条,不可解。录此存疑。”
彩衣!挎篮!踏檐而行!撒米!
我捏着纸张的手指因为用力而微微发抖,浑身的血液似乎都冲到了头顶。爹没有骗我!那不是幻觉!孙小胖的姨也没有看错!而且,这轻描淡写的“扬手撒米”、“活命数条”背后,藏着的是足以颠覆认知的真相!
那些篮子里装的,根本不是什么装饰,是救命的“米”!
那个下午,我揣着这个惊天发现,像个幽魂一样在村里游荡。巨大的兴奋过后,是一种更深的困惑和寒意。为什么?为什么她们救了人,这件事却被全村人刻意遗忘、绝口不提?那些被救活的孩子呢?他们后来怎么样了?
我想起了爹。他就是那个年代的孩子,也曾经饿得奄奄一息。他……是被救活的孩子之一吗?所以他看见了?而那些看不见的人,是因为……没有被救的必要?
一个更大胆,甚至有些亵渎的念头冒了出来。我决定去验证另一件事。
我们村有片老坟地,埋的大多是几十年前过世的老人。接下来的几天,我以给祖先扫墓为由,几乎踏遍了那片坟园的每一个角落。我仔细辨认着那些被风雨侵蚀得字迹模糊的墓碑,重点关注那些死于六十年代末、七十年代初的老人——按照时间推算,他们正是在“仙女事件”发生时,正值壮年或中年的那一代人。
当我走到坟地最深处,靠近一棵老槐树的几座坟茔前时,脚步猛地钉在了原地。
时值深冬,万物凋零,坟头上本该是枯草一片。可眼前这几座坟——我仔细看了墓碑,名字依稀可辨,都是村里早已过世、我只有零星印象的几位老人——他们的坟头上,竟然都生长着一簇簇低矮的植物。
那不是普通的野草。
每一座坟头,都零零星星地开着一种我从未见过的花。花瓣细长,卷曲着,颜色各异,有红、有橙、有黄、有绿、有青、有蓝、有紫,恰恰是七种颜色!它们就在这凛冽的寒风里,微微颤动着,色彩鲜艳得诡异,与周围一片死寂的灰黄形成了刺眼的对比。
七色花……和那七八个彩衣仙女,数量与颜色,竟如此吻合!
我蹲下身,想凑近些看个仔细。一阵冷风吹过,那些奇异的花朵摇曳着,仿佛在无声地诉说着什么。没有香气,只有一股泥土和腐朽的气息扑面而来。
真相的碎片,似乎在这一刻,被这诡异的七色花强行拼凑了起来。
那些踏檐而行的彩衣女人,或许并非传统意义上的“仙女”。她们用某种不可思议的方式,在那个最绝望的岁月里,救下了一些孩子的性命。而被救活的孩子,比如我爹,比如孙小胖的小姨,他们“看见”了。
而当时或许试图探寻真相、或者与这件事有过更深牵扯的成年人,那些如今长眠于此的老人,则被某种力量标记——以这坟头绝无仅有的七色花为证。
全村人的缄默,是为了掩盖这超自然的存在?还是出于恐惧,害怕触犯某种禁忌?抑或是,这与那“有的人能看见,有的人看不见”的规则一样,是那种力量本身的一部分?
我站在寂寥的冬日坟地里,看着那几簇在寒风中摇曳生姿的七色花,它们美得妖异,美得令人心头发冷。爹当年看见的,究竟是救苦救难的慈悲仙灵,还是某种人类无法理解的、行走于饥荒年代的未知存在?
我不知道。
那个穿着补丁裤子、坐在门槛上仰望房顶的男孩,他所见的斑斓色彩,以及随之而来的这贯穿数十年的谜团与颤栗,或许将和这七色花一样,永远扎根在这片土地的记忆深处,沉默,却永不凋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