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4章 这腌菜比仙丹还抢手(2/2)
将这场始于茅厕、兴于烟火、成于人心的修行,正式推向未知的前方。
暴雨来得毫无征兆。
夜半时分,乌云如墨汁倾倒,顷刻间吞没了南荒的星空。
狂风卷着雨箭劈头盖脸砸下,村口广场上那十三口新制陶缸在电光中泛着湿漉漉的暗红光泽,像是沉睡巨兽的脊背。
几乎就在雷声炸响的同时,十几道身影已从低矮屋舍中冲出——有老者拄拐踉跄奔来,有妇人披蓑衣抱草席疾行,还有少年赤脚踩过泥泞,肩扛竹棚残架。
他们什么也没说,只默默围住菜缸,用油布、茅草、旧门板层层遮盖,再压上石块与木桩。
雨水顺着帽檐流进脖颈,冷得刺骨,可没人退后一步。
一个孩子跪在泥水里,把最后半片破席牢牢塞进缸缝,嘴里喃喃:“不能坏……这是陈师兄说的‘共命坛’。”
村东头,陈凡披衣推门而出,望着那一圈在风雨中佝偻却坚定的身影,心头猛地一震。
他原以为“百户共腌”不过是一场对执念的化解,是将神坛拉回人间的手段。
可此刻他才明白——人心一旦被真诚点燃,便会自发守护那份来之不易的平等与希望。
这不再是腌菜,而是一种契约,一种无声的盟誓:你信我,我信你,我们共同埋下一粒不会发芽的种子,却期待三年后的满园咸香。
他没上前,只是退回屋内,取出那把锈刀,轻轻擦拭。
刀面映出窗外微弱火光,也映出他眼底一丝波动。
他曾以为功德是救人一命、渡厄消灾,如今才懂,真正的善行,或许正是教人不再仰望神明,而是学会彼此托付。
夜琉璃不知何时立于檐下,黑袍被风吹得猎猎作响。
她凝视着广场中央那群沉默守护的人,眸色渐深。
“蠢。”她低声嗤笑,“为了几根烂菜根冒雨拼命……可——”话音一顿,她忽然蹙眉,指尖轻点虚空,一道幽红符印自掌心浮现,竟与七日前刻在铁锅上的如出一辙。
“地脉动了。”她喃喃。
就在此刻,藏于帚桥尽头的老扫帚突然轻颤了一下。
那柄看似寻常的竹帚,柄身深处一抹残影缓缓流转——一团极淡的火麟虚影正微微抬头,似有所感。
它已沉寂千年,如今却被某种难以言喻的气息唤醒:那是十三口缸中悄然酝酿的微光,是百人心跳共振所引动的地气涟漪。
一丝暖流,自大地最幽深处升起,如血脉般蜿蜒而上,轻轻渗入每一口陶缸底部。
泥土开始呼吸,微生物悄然苏醒,盐粒与菜叶间的化学反应竟以不可思议的速度趋于完美。
这不是灵药炼化的烈焰,也不是阵法催动的雷霆,而是万众一心所凝成的一缕“愿力”。
春末最后一场雨停歇时,天边浮起鱼肚白。
第一口共腌缸启封。
陈凡持木勺舀起一坨深褐色的腌芥菜,送入口中。
他咀嚼片刻,眉头微皱:“咸了。”
人群屏息。
可就在这一瞬,整片村落的人心头齐齐一热,仿佛有股暖流从胃里升腾而起,直抵眼角。
一位老妪忽然捂住嘴,老泪纵横——她尝到了五十年前母亲灶台边那碗咸菜的味道;几个孩童相拥大哭,说梦里的阿娘回来了。
小石头仰望星河,声音轻得像怕惊扰梦境:“师父,十三个文明……都在传您的腌菜方子。”
夜琉璃抬脚踹他屁股:“别煽情。”但她自己却从袖中抽出一封冰蚕丝信,抖开一看,冷笑转为怔然,“北境来信,说孩子们用炭笔在冰墙上写满了‘等陈师傅的咸菜’。”
陈凡嘿嘿一笑,拎起空坛走向阳光:“走,趁天晴,多晒几坛。”
而在帚桥尽头,无人回望之处,星光悄然汇聚,如等待一场久违的炊烟。
竹帚微颤,火麟残魂睁开虚幻的眼,气息如游丝:
“我的路……走到头了。”
“另一半本源……该归还南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