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登山（一）（1/2）
（一）养老机器人
高连生把高老太太的微信拉黑了，八十四岁生日那天，他对着手机屏幕发了一整天的呆，嘴里嘟囔着一句:“秀平，对不住啊……可我不能说。”
高连生被骗钱并与高老太太绝交，高老太太不知道什么原因。
李建设考虑到高连生可能是由于面子问题，还有就是出于对高老太太的保护。
高小女回国后一直住在高连生家里，李建设觉得可以让高小女帮忙劝说高连生向高老太太说明绝交的理由。高小女爽快答应了李建设的要求。
一个周末，高小女把高老太太约到了家里。刚开始，高连生还有些放不开，低着头不说话。
高小女拉着高老太太的手，轻声说道：“姐啊，连生其实是被骗钱了，他怕您担心，才没说，他跟您绝交，他心里也不好受。”
高老太太听后大吃一惊:“什么？连生被骗钱了？”
高连生责怪高小女:“你胡说什么？秀平，别听她胡咧咧，没事哈！”
高秀平随后眼眶泛红，“你咋不早说呢？害得我还生气很久了。”
高连生听到高老太太这话，鼻子一酸，他哽咽着说：“秀平，我错了，你别怪我哈！我不该瞒着你，更不该跟你绝交。”
高老太太心疼地说：“我们多年的老交情，你被骗钱已经够难受的了，我咋会怪你。”
高小女在一旁笑着说：“这下好了，话是开心的钥匙，说开了就好了。”
高连生却委婉地对高小女说:“姐啊，我不是不想让你住在我这里，是感觉你该有自己的生活。我不用你牵挂。”
高小女说:“连生，我们是亲姐弟，在一起互相照顾不好吗？”
原来高小女在国外待着感觉孤单，孩子们都各自有自己的生活，丈夫去世后她一直想回国定居，这次回来就不想再出国了。
高连生不同意:“我喜欢独来独往，你住在这里我不自在。”
高小女坚持自己的想法:“我身体比你溜兜，我可以给你做饭，你就不用请保姆了。”
高连生还是不同意:“姐啊，你比我还大呢！熟透的瓜了，如果可以，我早就跟秀平一起过了，就是怕孩子们不放心，我们随时都可能出意外，你别不服！。”
高连生跟儿子说了这个情况，高连生的儿媳妇工作效率也太高了，直接给高连生安排了一个养老机器人，从北京直接发货到家，京东客服上门指导服务。
高小女看到那个养老机器人，眼睛都直了。她围着机器人转了好几圈，嘴里嘟囔着：“哟，这玩意儿还挺先进呐。”
高连生得意地说：“瞧见没，有它照顾我，你就别操心了。”
突然，机器人说话了:“主人，您好，我是凯特，你有什么事情可以随时呼唤我，我不会骗你的。”
高连生抚摸着机器人冰冷的金属手掌:“你们这些铁皮疙瘩不懂，人活到我这岁数，怕的不是被骗走钱财，是怕连被骗的价值都没有了。
高小女撇撇嘴，“哟，还挺会感慨呢。不过这机器人再先进，哪有人味儿啊。”
高连生哼了一声，“人味儿？赵晓慧不也有人味儿，还不是把我骗得团团转。”
凯特突然又开口：“主人，我分析您之前被骗是因为缺乏防骗知识，我这里有相关资料可以供您学习。”
高连生一乐，“行啊，这功能不错。”
高小女听了高连生的话，撇撇嘴道：“我就不信了，这机器人再好，他能懂感情吗？”
正说着，凯特突然开口：“主人，我检测到您可能存在情感需求，我可以模拟人类情感与您交流。”
高小女瞪大了眼睛，觉得这机器人还挺神奇，随口问道:“你会做饭吗？”
凯特认真回答:“主人，我会按照您喜欢的口味和营养需求，为您制定菜谱并烹饪美食。”
高小女有些不服气，“那我考考你，红烧肉怎么做？”
凯特立刻说道：“先准备五花肉、葱姜蒜等食材，将五花肉切块焯水，锅中热油，放入葱姜蒜爆香，加入五花肉翻炒，再加入料酒、生抽、老抽、冰糖等调料，加水没过肉，小火慢炖四十分钟左右，大火收汁即可。”
高连生在一旁听着，满意地点点头，“咋样，厉害吧。”
高小女还是有些不甘心，“那它能陪人聊天，解闷吗？”
话刚说完，凯特就说道：“主人，我可以陪您谈天说地，分享生活趣事，还能陪您玩游戏，缓解您的无聊时光。”
高小女这下彻底没了脾气，嘟囔着：“行吧，看来这机器人还真挺全能。”
高连生笑着说：“姐，你就别操心我了，我有凯特照顾，过得挺好。你也赶紧去规划规划自己的生活。”
高小女看着机器人，无奈地叹了口气，心里想着或许真该去寻找属于自己的生活了。”
李建设也笑着说：“高科技就是好，能给高叔叔解解闷。”高连生看着大家，无奈地笑了笑。
高小女哪肯轻易放弃，她灵机一动，想到个主意。
第二天，高小女起了个大早，在厨房叮叮当当忙乎起来。等高连生起床，就闻到了熟悉的酸菜炖粉条的味儿从厨房里飘出来。
他走进厨房，看到高小女正端着热气腾腾的粉条出来。“尝尝姐的手艺，多少年没吃着了吧？”高小女笑着说。
高连生尝了一口，那熟悉的味道瞬间勾起了儿时的回忆，他眼眶有些湿润。
这时，凯特也端着一份营养餐走过来。高连生看看机器人，又看看高小女，竟不知道该吃谁做的饭。
他伸手接过凯特手里的营养餐，机器人的金属手臂碰到他时，一股冷意顺着指尖窜进心里。
阳光照在冰冷的金属外壳上，反射出刺眼的光，他轻轻的叹了口气。
（二）老帽山
而此刻，在城市的另一头，孙圆正推开窗户，让初秋的风吹进客厅，她不知道的是，这场关于家庭与陪伴的思索，正在不同屋檐下悄然回荡。
窗台上的手机忽然亮起，一条微信弹出来，是萱萱发来的。朋友圈的文章又发出来了，萱萱第一时间就看到了，她转发给母亲孙圆。
她希望母亲能安慰她几句，毕竟就算是家庭矛盾，也不至于上升到她这个晚辈头上，况且她一直对婶婶王杰挺好的。
孙圆没有安慰，她编辑文字，告诉萱萱别理她，让花成花，让树成树。她不仅自己没当回事，还不让萱萱当回事，也根本没有在李建设面前提过此事。
在孙圆看来，这种事情不值得生气，一家人在一起互相伤害，那是自窝搅，那叫内卷，是彼此内耗，她不希望自己的孩子年纪轻轻就被卷进去。
现在既然卷进去了，她希望萱萱能够看清楚这些现象，跳出这些圈套，登高望远，做个大格局的孩子，把精力多用在提升自己上。
没想到孙圆接到女婿元元的电话:“妈，我直说了，婶婶把萱萱的文章稍加改动，重新发出去，这是打擦边球。文章里多处侵权违规，这之前都说了，你们这样容忍她，是怕她吗？”
孙圆见女婿不理解自己的做法，只能耐心劝导:“元元，我是这样想的，关上门，我们是一家人。家人不和外人欺啊。”
元元反驳道:“妈，人家在冒犯你的时候，已经不把你当一家人看待了，你这只是一厢情愿罢了。”
孙圆心平气和地说:“她怎么做是她的事，我们做我们应该做的。你们两个都是帝都的宠儿，过得怎样先不说，就说这位置，是不一样的，位置不同，看问题能在一个层面吗？”
元元立刻插话道:“照您这么说，那就是异面直线，永不相交。”
孙圆被他整得无语:“这孩子，怎么整到异面直线上了？你这样理解也行，异面直线不能相交，但是可以通过另一个平面，找到它们共同的影子，这是事实。”
元元继续反驳道:“妈，我知道你几何学得比我好，我们不扯那么远了，就说目前这事，你想怎么办？我不管是谁，惹到萱萱了，就不行。”
孙圆心里暖暖的，心想这女婿真不赖，是女儿的合格保护伞，有她保护萱萱，可省了我不少心，先不着急表扬他，别让他骄傲了。
但是她知道光讲道理不行，收回话题说:“退一万步讲，夏虫不可以语冰，我希望你们志在四方，这样吧，这个周末，你带着萱萱去爬长城吧，等你们回来，如果还不能释怀，我们再聊。”
元元无言以对:“妈，你就是太佛系了，那先这样吧。我们周末爬山去散散心再说。”
孙圆为女婿的体贴懂事而感动，这件事情孩子们忍耐这么久没发声，做得够可以了。
安抚好女婿，孙圆碾转反侧。其实，她知道问题的根源在哪里。她是个要面子的人，她知道婆婆也是要面子的人。
平时家里有啥苦难都不愿意说出去，怕人家笑话。就拿彩礼和房子来说吧，他们结婚的时候不也是没给彩礼吗？
甚至连婚礼仪式都很简单，可是孙圆一点没有挑剔，也从不说给外人听。她感觉过日子过在人上，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当年她结婚的时候，有好事的人问过孙圆:“孙圆，你老婆婆给多少彩礼？”
你猜孙圆怎么回答的:“我老婆婆让我说个数，要多少给多少，我还没想好数字呢，你帮我想想，多少合适？”
于是人家自讨没趣，也就不便再问了。关于彩礼，其实王杰单独问过孙圆，孙圆说没要彩礼，可是王杰不相信。
那几年下岗潮流来了，孙圆两口子双双下岗，在县城一直没有稳定工作，就一咬牙来到云港，这里机会还是多一点。
孙圆想起那时候刚来云港，人生地不熟的，处处碰壁。后来一点点适应过来，一转眼十多年过去了，比起县城的环境，孙圆还是感觉云港好，不仅环境好，各种机会都多。
所以前几年公公李守业生病住院，她和丈夫商量一下，把公婆一起接过来。关于接老人来云港这个事情，提前是和老二李建国有过商量的。
老人岁数大了，跟前得有人照料。老二两口子都没退休，有好几次两个老人自己去医院住院，他们都不知道。
老人都是这样，生怕给儿女添负担，总是报喜不报忧，但凡有点办法就不会麻烦儿女。可是作为儿女，应该把这些事情想到老人的思维前方。
做会计工作的孙圆，对家庭问题、教育问题等许多问题，都有一整套严密的思维体系，很多时候，她宁愿默默无闻地做出来，也不愿意说出声来。
那个周末，元元和萱萱从长城回来。两人的心情好了不少，尤其是萱萱，站在长城之上，感受到那种雄伟壮阔后，心中的郁闷仿佛消散了许多。
元元对孙圆说：“妈，这次爬山真的很有用，萱萱想开了很多。不过，我们回来后发现婶婶好像消停了些，没再有新动作了。就算有，我们不理会就是了。”
孙圆笑了笑说:“这就对了，有时间多寻开心就好。”
元元顺从地说:“妈，我知道了，有些事情不必强求别人改变，只要自己坚守本心。”
孙圆高兴地表扬女婿:“进步真快，孺子可教也。”
放下电话，孙圆与其说释然，倒不如说是自我疗愈。
她经常会把自己与王杰放在一起换位思考一下，城市女孩真的就是不一样吗？既然选择了农村小伙子，就得认可农村的公婆和农村的土里土气，这不是正常的吗？
如果不认可，那又何必纠缠进去呢？难道说能把一个农村小伙子从土里抽出来，彻底脱离泥土的味道？怎么可能呢？这不是自寻烦恼吗？
孙圆知道婆婆对王杰最大的不满是什么，那就是因为弟妹王杰生孩子的时候，选择错误的妇产科实习生，造成儿子骏骏差点没命。
王杰嫌弃婆婆乡巴佬，连婆婆找的妇产科主任都不用，宁愿用城里的实习生接生，结果酿成医疗事故。看来，在婚姻问题上，门当户对还是有必要的吧？
孙圆自己就是农村的，她没感觉农村有啥不好，王杰平时文静端庄，但一涉及到婆婆就变了脸。孙圆心想，也许这是王杰跨不过去的界碑吧？
周末的早晨，孙圆刚起床，就听见有人敲门。孙圆打开门，一下子惊呆了。
原来是萱萱，她得到了一个出差山东的机会，这不，提前完成了工作，顺路回家，给家人一个惊喜。
“爸，妈，我回来啦。”萱萱笑着喊道。父母先是一愣，随后脸上满是惊喜。母亲孙圆激动地站起来，拉着萱萱左看右看，眼里满是欣慰。父亲则在一旁咧着嘴笑。
这时，高老太太也闻声而来，看到萱萱的那一刻，浑浊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她颤巍巍地快步走向萱萱，干枯的手在空中急切地摆动着，像是要抓住失散多年的宝贝。
“我的乖孙女呀，可把奶奶盼坏喽。”奶奶一把抱住萱萱，声音里带着哭腔。
她布满皱纹的脸紧紧贴着萱萱的脸庞，感受着萱萱肌肤的温度，那股熟悉的亲昵劲儿让周围的空气都变得温暖起来。
“奶奶，我可想您了。”萱萱抱着奶奶撒娇道。
高老太太松开萱萱，上下打量着她，目光停留在萱萱红润的脸蛋上，“俺家萱萱真是越长越俊喽，在外头没受啥委屈吧？”
说着，还用粗糙的手指轻轻地抚摸着萱萱的头发。
“没有，奶奶，大家都对我可好啦。”萱萱笑嘻嘻地回应着。高老太太笑得合不拢嘴。
吃过早饭，孙圆提议出去转转，父母二人积极响应，李建设开着车子就出发了。一路上，孙圆和萱萱并没有关注去哪里，不停地聊天。
今天有点风，高老太太没有同行，李建设提议去爬山，萱萱欣然答应:“那就去爬老帽山吧。”
车开到老帽山脚下，三人下了车。孙圆深深吸了口气，说道：“这山里的空气就是新鲜。”萱萱赶紧也跟着深呼吸:“这是家乡的味道。”
开始爬山了，李建设在前面带路，步伐稳健。萱萱像只活泼的小鹿，蹦蹦跳跳地跟在后面，看来还是年轻好啊！
她时不时停下来，看看路边新奇的花草。孙圆则一边爬一边欣赏四周的景色，偶尔喊两声让前面的两个人等等她。
爬到半山腰的时候，萱萱兴奋地指着远处一片绚烂的花海：“爸妈，快看，那边真美！”孙圆和李建设顺着萱萱指的方向看去，也不禁露出惊叹之色。
就在这时，天空突然飘起了细雨。李建设忙从包里拿出伞递给孙圆和萱萱：“早有准备，你们打着，可别淋湿了。”
但萱萱却不在乎地把伞推回去：“这点雨没事的，雨中登山更有意境呢。”
于是三人继续前行，雨水让山路有些湿滑，但他们相互扶持着。
终于登上山顶，望着云雾缭绕下的壮丽山河，萱萱大声呼喊着，将心中所有的郁气都宣泄出来。
孙圆和李建设相视一笑，这一刻，家庭的温馨在风雨中的山巅弥漫开来。
爬到山顶后，望着远处连绵的山脉和广袤的大地，孙圆开口说道：“萱萱，你看这世间如此之大，那些琐事就如同脚下的蝼蚁一般渺小。咱们要是总盯着这些小事，就看不到更美的风景了。”
萱萱望着远处被高山环绕、被云雾笼罩的美景，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妈，我懂了，以前我太钻牛角尖了。那些家庭里的矛盾，跟这壮丽山河比起来，根本不算什么。”
李建设也笑着说：“对呀，以后咱们就开开心心的，别再为那些小事烦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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