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边界（三）（1/2）
腊月的雪花在月光的映衬下闪闪发光，高秀平一家人的心情也跟着亮堂堂的。
高秀平带着母亲和娄翰林去高殿俊家买房子。未曾想半路杀出个程咬金，高吉顺前来捣乱。
高秀平皱了皱眉，正色道：“吉顺大哥，我们自己有判断。高吉年培养出高云那么优秀的孩子，能坏到哪去。我们买的是他家房子，不劳你操心！”
高吉顺像搁浅的鱼，喉结好似鱼的鳃帮子般上下鼓动。他见高秀平不搭理他，气呼呼往屋里闯。
高殿俊从屋里出来，把他拦在门口，对曲桂娥等人说：“别理他，这房子你们放心买吧。跟他没关系！”
高吉顺没好气地说:“怎么就没关系了？你跟我们才是一家子，跟她们八竿子打不着。”
高吉年说:“你说得对，我们是近支，我每年都给你们置办年货，她们也没捞着啊！”
高吉顺说:“年货才几个钱，你在城里赚得盆满钵满，就给我们点破年货，你打点要饭的呢。”
高吉年说:“难不成让我养活你们一家子吗？”
高吉顺说:“在你最困难的时候是谁帮着你？你忘了吗？”
高殿俊见自家兄弟二人争得不可开交，心情烦躁地说：“都别吵了，这大过年的，吵吵起来让人笑话。吉年，你也别跟你哥置气，他就是性子直。”
高吉年冷哼一声：“要不是看在兄弟情分上，我才不跟他废话。”
高吉顺还想再说什么，被高殿俊瞪了一眼，只好把话咽了回去。
高秀平见状，笑着说：“叔叔伯伯，你们别因为我们的事儿伤了和气。这房子我们是真心想买，价格方面咱们也可以再商量。”
高殿俊点了点头：“行，秀平这孩子懂事。价格好说，只要你们满意就行。”
高吉顺在一旁嘟囔着：“哼，便宜都让外人占了，自家兄弟沾不到光！。”
高吉年白了他一眼：“你沾的光还少吗？”
高吉顺一时语塞:“你……你们，不就这破房子吗？为什么不能给我们住，挣那么多钱，难道还差这几个房款？”
高秀平说:“这房子可是我们屯最好的房子，我为了这房子拼命挣钱，你们还想白占吗？”
高吉顺说:“你算老几？我们可是他们的恩人！”
高殿俊忍无可忍:“吉顺，那你说说，我到底欠你什么？”
高吉顺被怼得哑口无言:“这……这……”他支支吾吾半天，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高殿俊叹了口气，“吉顺，这么多年我也没少帮衬你们家，咱们父子爷们一场，你也别太过分了。这房子我是打算卖给秀平他们的，他们是真心实意想要，也出得起这个价钱。”
高吉顺还想再争辩，高吉年一把拉住他，“行了，别闹了，传出去让人笑话。咱们都是一家人，别为了这点事儿伤了和气。”
高吉顺哼了一声，不再说话，但脸上的肌肉像似被鱼钩拽住，一跳一跳的，扯得他内心极度不平衡。
高秀平赶紧打圆场，“吉顺大哥，你们家不是还欠着互助组的钱没还吗？我帮你们一起还，欠钱的滋味不好受。亲是亲，财是财，不能混在一起。”
高吉年赶紧接过话茬:“就是啊，啥事情都有个度，别过格！这叫边界。”
“边界？”
高吉顺咀嚼着这个词，仿佛牙缝里卡了带刺的鱼骨，他嘟囔着：“啥边界不边界的，我不懂。”
娄翰林在一旁忍不住，耐心解释道：“吉顺大哥，边界就是咱们做事要有个分寸。大家有困难互相拉一把，但该分清楚的还是得分清楚。
高吉顺眨巴着眼睛，转身面向高秀平:“你刚才说帮我们还钱？”
高秀平想了想说:“是的，我看你们家墙上有优秀渔业个体户的奖状，你们曾经也是我们屯子里的带头人。”
高吉顺情绪缓了下来:“那些年我年年得先进，可是这些年老的小的都有病，入不敷出。”
高吉年赶紧在众人面前鼓励高吉顺:“吉顺大哥曾经在暴风雨夜点亮全部渔火救人，那时候屯里人都说大哥是英雄。”
曲桂娥安慰说:“这事我知道，吉顺确实了不起。现在有点困难怕啥？都是暂时的，想办法克服，谁都有困难的时候。”
高殿俊说:“你看秀平他们家，前些年可比你们苦多了，不也都过来了吗？”
高秀平说“对啊，吉顺大哥，只要你们振作起来，日子肯定会越过越好的。我说帮你们还钱，是想帮你们渡过难关。”
高吉顺听了，沉默了一会儿，脸上的不情愿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丝感激。“秀平，你这话在理，是我之前糊涂了。”
高殿俊欣慰地点点头，“这样就对了，大家都是一家人，有困难的时候互相帮衬着，到最终还是要靠自己站起来。”
这时，高吉年的媳妇韩涛从里屋出来:“行了，都别在外头站着，进屋里坐吧。”
几个人前脚跟着后脚，都走进屋子里，沿着炕沿并排坐着。
正屋的梁上挂着一盏瓦斯灯，灯光跳跃，把晃动的人影映在糊着浅绿色窝纸的墙上，那窝纸上印着粉红色牡丹花图案。
屋子正北面放着两个大红色的板箱，板箱底座是古铜色四开门的小柜子。木头柜门上是电烙铁烙的图案。板箱上面并排摆放着四个帽盒。
那板箱一看就是上好的梨花木料做的，箱面是单独一块木板，那时候使用独板木料的都是高档家具。
独板上绽放着清晰可见的年轮，一个接头都没有。两个虎头铜锁闪着金光，众人的目光被这两个板箱吸引，目光在板箱上扫来扫去。
高吉年笑着介绍：“这板箱可是我花大价钱买的，质量好得很。”
高秀平眼睛一亮，“这板箱看着就气派，摆在屋子里感觉是结婚的新房呢。”
高殿俊一拍大腿，“秀平，你要是喜欢，这板箱就当我送你的乔迁礼，我们不搬走。”
高秀平连忙推辞：“那可使不得，这太贵重了。”
高吉年也在一旁帮腔：“就这么定，这板箱我们不搬，市里太远，路费也不少，划不来。”
曲桂娥高兴地说:“如果你们不搬走，那就作价卖给我们吧，我们不白用。我就喜欢这种板箱，装东西严严实实的。”
韩涛见高吉顺眼神不定，如坐针毡，就掀开板箱上的一个帽盒盖，众人又把眼神都转向那四个帽盒。
曲桂娥想起来了:“这帽盒你们还用着，这都多少年了？”
高殿俊也想起来，面向曲桂娥说:“对啊，这帽盒上面的花还是你给画的呢。”
曲桂娥说:“这牡丹花没画好，你们家是第一个找我画的，后来越画越熟练，画得比这好看。”
高殿俊说:“我把你的画糊上以后，上面用鸡蛋清涂了一层，所以才会保持这么久。”
高秀平仔细端详着四个帽盒:“娘，我都不知道你还会做这个，我们自己家也做几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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