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8章 遇饮酒时须饮酒,得高歌处且高歌。(1/2)
一、箴言溯源:从市井智慧到文化符码的意义沉淀
“遇饮酒时须饮酒,得高歌处且高歌”出自明代《增广贤文》,其文本基因可追溯至唐宋诗词与民间俗谚。如李白“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将进酒》)的豪饮放歌,白居易“逢春不游乐,但恐是痴人”(《春游》)的及时行乐,以及《古诗十九首》“为乐当及时,何能待来兹”的生命焦虑。这些文本共同构成了一个文化母题:在有限的生命维度中,以感性体验对抗时间的虚无。
从语义结构看,“须”与“且”两个副词形成指令性语气,将“饮酒”“高歌”这类具体行为上升为生存策略。“饮酒”并非单纯的生理需求,而是中国文化中“酒以成礼”“酒以忘忧”的双重隐喻——前者指向社群联结(如宴饮之礼),后者指向个体超越(如醉乡之境);“高歌”则延续了《毛诗序》“情动于中而形于言,言之不足故嗟叹之,嗟叹之不足故永歌之”的抒情传统,是情感不可遏制时的自然宣泄。
这种箴言的生成机制,暗合了中国民间智慧的“诗性逻辑”:以具象化的生活场景(饮酒、高歌)承载抽象的生命哲学,通过韵律化的语言(对仗、押韵)实现传播。在农耕文明的语境中,它既是对“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单调生活的调剂,也是对“人生忽如寄”的存在焦虑的回应——当个体无法把握命运的无常时,转而拥抱可感知的当下快乐,成为一种务实的心理防御机制。
二、哲学根基:儒道释视域下的“即时性”生存辩证法
儒家的“时中”与享乐的伦理边界
儒家虽重“克己复礼”,但并不否定合理的感性满足。孔子称“乐而不淫,哀而不伤”(《论语?八佾》),强调情感表达的适度性。“遇饮酒时须饮酒”的“遇”字,暗含“时遇”之意,即享乐需符合“时宜”——如《礼记?乡饮酒义》所规范的宴饮之礼,饮酒是“明贵贱,辨尊卑”的伦理实践,而非放纵私欲。朱熹注《诗经?鹿鸣》时亦言:“燕飨不废,玩好不极,是亦所谓不失其正也。”可见儒家对“乐”的态度是:在“礼”的框架内接纳即时体验,将享乐转化为维系社会秩序的媒介。
道家的“坐忘”与超越性的快乐观
庄子提出“至人之乐,乃为天乐”(《庄子?天道》),认为真正的快乐源于对“物我两忘”的体认。“得高歌处且高歌”的“且”字,蕴含“姑且、暂且”的超然态度,与道家“安时处顺”的思想相通——高歌并非追求外界的喝彩,而是通过声音的释放达到“解心释神,莫然无魂”(《庄子?天地》)的精神自由。陶渊明“引壶觞以自酌,眄庭柯以怡颜”(《归去来兮辞》)的自适,正是将饮酒从社交行为转化为体道方式,在“即时”中窥见“永恒”。
禅宗的“活在当下”与世俗化转向
禅宗“平常心是道”的观念,将修行融入日常生活。临济义玄说“佛法在世间,不离世间觉”,饮酒高歌不再是文人雅士的专利,而成为“担水砍柴,无非妙道”的现世修行。明代李贽提出“穿衣吃饭,即是人伦物理”,将“遇饮酒时须饮酒”这类世俗欲望合理化,认为即时的感性体验本身即蕴含真理。这种思想推动了晚明市民文化的兴起,使“及时行乐”从精英话语下沉为大众生活哲学。
三、文化镜像:从士大夫雅趣到市民社会的快乐叙事
唐宋文人的“醉乐”书写与身份焦虑
李白的“会须一饮三百杯”是对政治失意的反抗,借酒神精神突破现实枷锁;苏轼“酒酣胸胆尚开张”(《江城子?密州出猎》)则在豪饮中重构英雄想象。这种“饮酒高歌”的书写,本质是士大夫在“兼济”与“独善”之间的精神突围——当仕途受挫时,以身体的放纵对抗精神的压抑。《东京梦华录》记载宋代酒楼“绣旌相招,掩翳天日”,文人士子在此“浅斟低唱”,将饮酒高歌转化为文化消费行为,形成雅俗交融的享乐图景。
明清市井文化中的快乐市场化
《增广贤文》成书的明代中晚期,商品经济繁荣催生了享乐主义思潮。冯梦龙《警世通言》中“人生百年,如驹过隙,倘不及时行乐,日后难免叹老嗟卑”的表述,将“及时行乐”从文人的精神慰藉转化为市民的生活指南。当时的“青楼文化”“宴饮文学”盛极一时,饮酒高歌成为商业社交的必要环节,甚至出现《酒谱》《歌诀》等指导享乐的实用手册。这种市场化的快乐叙事,既反映了市民阶层对禁欲伦理的反抗,也暗含消费主义萌芽对传统价值观的重塑。
戏曲艺术中的“醉歌”母题与情感宣泄
元杂剧《陈抟高卧》中,陈抟唱“酒葫芦挂在渔翁背,一任他风里来风里去”,以酒歌象征对功名的超脱;汤显祖《牡丹亭》里,杜丽娘在游园时感叹“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将高歌转化为对生命觉醒的呐喊。戏曲舞台上的“饮酒高歌”,往往是人物突破现实束缚的关键场景,通过歌舞的程式化表演,将个体的即时快乐升华为具有普遍共鸣的情感符号。
四、心理学阐释:即时满足的神经机制与存在主义应对
多巴胺驱动的快乐经济学
现代神经科学表明,饮酒会刺激大脑分泌多巴胺,激活奖赏回路;歌唱则能促进内啡肽释放,缓解压力。“遇饮酒时须饮酒”的行为指令,暗合了人类本能对“即时快感”的追求。行为经济学中的“双曲贴现”理论指出,人们往往高估当下收益,低估未来成本,这为“及时行乐”提供了认知基础。但过度追求即时满足可能导致“享乐适应”——如《庄子?至乐》所言“夫天下之所尊者,富贵寿善也;所乐者,身安厚味美服好色音声也。若不得者,则大忧以惧”,陷入欲望永无止境的循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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