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岛浓雾里的墙(1/2)
长岛的海雾,宛如一层轻纱,轻轻地笼罩着这片海域。然而,这看似轻盈的海雾却蕴含着一种沉甸甸的重量。
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穿透海雾,它那朦胧的身影仿佛被赋予了生命一般,缓缓地流动着。海雾与阳光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道道金色的光线,宛如梦幻中的仙境。
站在长岛的海边,感受着那股湿润而凝重的气息,仿佛能听到海雾在耳边低语。它的重量不仅仅体现在视觉上的朦胧,更体现在那股让人无法忽视的存在感。
长岛的海雾,就像是大自然赋予这片海域的一件神秘外衣,它既给人带来了一种朦胧的美感,又让人感受到了它那沉甸甸的重量。
我们踩着码头的木板路上岸时,它正从海面漫过来,像一块浸了水的棉花,沉甸甸地压在人脸上,带着股化不开的咸腥气——那是海藻腐烂、鱼卵孵化、还有不知沉在海底多少年月的船骸,混在一起发酵出的味道。远处的灯塔被泡成个模糊的白影子,光穿过雾,散成一片毛茸茸的晕,连海浪拍礁石的声音都被捂得发闷,像谁躲在远处哭。
李明警官的警车就停在岸边,蓝色的漆被海沙磨得发乌,轮胎缝里嵌着细碎的贝壳。他本人靠在车门上抽烟,警服皱得像团揉过的纸,袖口卷到胳膊肘,露出晒得黝黑的皮肤,小臂上有块月牙形的疤,据说是年轻时被鲨鱼鳍划的。见我们过来,他把烟蒂扔在沙里,用脚碾了碾,伸出手来——握手时力道大得像要捏碎骨头,掌心的茧子蹭得人皮肤发疼。
“欢迎来到长岛,”他的声音带着海风的粗粝,像砂纸磨过木头,“这案子邪门得很,岛上的老人们都说是海鬼把人拖走了,你们是行家,多费心。”
失踪的女孩叫苏晴,22岁,江南来的大学生,背着个帆布包来长岛写生。住进“望海酒店”的第三天,监控拍到她穿着条白裙子出现在酒店门口,往海边走,之后就像被雾吞了似的,再没出现过。警方搜了半个月,海边的礁石缝、岛上的黑松林、甚至附近二十里内的渔船都翻了个遍,连根头发丝都没找到,只在离酒店不远的滩涂上,捡到过一片撕碎的白裙布料,上面沾着点暗红色的痕迹,化验后说是颜料,不是血。
“望海酒店”坐落在半山腰,红砖墙爬满了爬山虎,叶子大半已经枯了,像件打了补丁的旧衣裳。推开旋转门时,一股霉味混着廉价香水味扑面而来,呛得人嗓子发紧。前台的老太太戴着副老花镜,镜腿用胶布缠着,正趴在账本上算账,手指关节粗大,指甲缝里嵌着黑泥。看到我们,她眼皮都没抬,指了指柜台上的铜钥匙:“李警官打过招呼了,302房,钥匙在这儿。押金两百,退房时再退。”
钥匙上拴着块木头牌,刻着“302”,字被磨得快看不清了,摸起来潮乎乎的。我接过钥匙时,老太太突然抬头,镜片后的眼睛浑浊得像滩泥水:“晚上别出门,雾大,容易迷路。”
“谢谢提醒。”秦小鱼笑了笑,接过钥匙往楼梯走。她今天穿了件卡其色风衣,领口别着枚银质船锚胸针——那是去年在海边捡的旧物,被她打磨得锃亮。
楼梯是木质的,每踩一步都“吱呀”作响,像在呻吟。扶手摸上去黏糊糊的,不知沾了多少人的汗。三楼走廊铺着深红色的地毯,受潮发涨,踩上去软乎乎的,像踩在浸了水的海绵上,还能闻到股淡淡的霉味。墙纸上印着海浪图案,大半已经卷了边,露出底下泛黄的墙皮,墙角结着蜘蛛网,网眼里沾着灰尘和不知什么虫子的尸体。
302房在走廊尽头,门牌号的漆掉了一半,只剩个“02”。打开门,一股更浓的怪味涌了出来——说不清是腐木、潮湿的布料,还是别的什么,淡淡的,却总往鼻子里钻,像附骨之疽。房间里的窗户正对着大海,此刻被浓雾遮得严严实实,只隐约能看到片灰茫茫的影子。
“先找找线索吧。”秦小鱼放下行李箱,从包里掏出橡胶手套戴上。她的动作很轻,指尖划过床头柜、窗台、衣柜门,像在抚摸什么易碎品。床头柜上放着个老式台灯,灯罩上落着层灰,灯座里塞着半截蜡烛,不知放了多少年。
我翻开酒店提供的住客登记本,纸页都粘在了一起,一扯就掉渣。上面的字迹大多模糊不清,只有用圆珠笔写的能勉强辨认。苏晴的名字在半个月前的那一页,登记的房间是301——就在我们隔壁,字迹娟秀,旁边还画了个小小的笑脸。
“有意思。”秦小鱼突然开口,指着衣柜里的挂钩。衣柜是老式的木质柜,门板上的镜子已经花了,照人模模糊糊的。里面挂着两个金属挂钩,一个明显挂过重物,留下的压痕比另一个深得多,边缘还有点变形。她拿出随身携带的尺子量了量:“间距大概四十厘米,像是挂过两个大小不同的行李箱。”
苏晴是独自旅行,登记信息里明明白白写着“一人入住”,怎么会有两个行李箱?我正琢磨着,窗外的雾突然浓了,像有只无形的手把窗帘拉上,房间里顿时暗了下来,那股怪味似乎也变浓了些,钻进领口,凉丝丝的。
在接下来的几天里,我们仿佛变成了两只迷失方向的蚂蚁,被长岛那浓厚的雾气所笼罩,找不到出路。这雾就像一堵无形的墙,将我们困在了其中,让我们无法辨别方向,只能在这片迷茫中盲目地打转。
去苏晴最后出现的礁石滩。海浪拍打着黑色的石头,溅起的水花打湿了裤脚,带着刺骨的凉意。礁石上长满了青苔,滑得厉害,稍不注意就会摔倒。秦小鱼蹲在一块礁石前,用镊子夹起点什么——是半片贝壳,边缘很锋利,上面沾着点白色的纤维,看着像布料。“说不定是她裙子上的。”她把贝壳放进证物袋,密封时“咔哒”一声,在海浪声里格外清晰。
我们在礁石滩转了整整一上午,只找到这半片贝壳,还有半只被海水泡胀的旅游鞋,粉色的,尺码和苏晴登记的一致,但鞋跟处没有磨损的痕迹,不像她常穿的那双。李明警官派来的警员说,这鞋是前几天涨潮时冲上来的,可能是谁掉的,不一定和案子有关。
去她吃过的海鲜排档。排档在码头边,搭着个蓝色的塑料棚,棚顶破了个洞,漏下的雨在地上积了个水洼。老板是个瘸腿的老头,坐在小马扎上剖鱼,刀刃“咚咚”地敲着木板。听到苏晴的名字,他抬起头,浑浊的眼睛亮了亮:“记得,穿白裙子的姑娘,长得俊。点了份扇贝,加蒜蓉,没怎么吃,就盯着海看,像有心事。”
秦小鱼攥着矿泉水瓶的手指微微收紧,瓶身的塑料在掌心硌出淡淡的印子。她把水轻轻往对方那边推了推,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目光却紧紧锁在对方脸上,连呼吸都放轻了些。
“她……”秦小鱼顿了顿,喉结动了动,声音比平时低了半分,“她跟人说过话吗?”
见对方没立刻回答,她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起,眼神里添了几分急切,又怕惊扰了什么似的,放轻了语气追问:“比如……有没有人跟她一起?”
老头接过水,拧开喝了一口,水流顺着嘴角往下淌,打湿了胸前的围裙:“没见着。就她一个人,坐了快俩小时,烟倒是抽了不少,地上扔了五六个烟头,都是女士烟,细长的那种。”
我们在排档的烟灰缸里翻了翻,只找到些烟蒂,大多是男士抽的粗烟,没找到老头说的女士烟。或许早就被海浪冲跑了。
去岛上的唯一一家书店。苏晴的朋友圈里发过一张照片,是在书店门口拍的,手里拿着本《海浪》。书店老板是个戴眼镜的年轻人,说话斯斯文文的:“她来过,问有没有劳伦斯的书,我这儿只有这本《海浪》。她买了,付了钱就走了,没多说什么。”他指了指书架角落,“喏,就剩这一本了。”
书的封面是蓝色的,印着片海浪,和302房的墙纸有点像。我翻开扉页,上面有行娟秀的字迹:“海是温柔的,也是残忍的。”像苏晴写的。
回到酒店时,往往已是深夜。雾在走廊里流动,像白色的幽灵,脚步声被吸走了大半,只有墙上的老挂钟在“滴答”作响,声音格外清晰,敲在人心上。最让人煎熬的是凌晨两三点——几乎每天这个时候,隔壁301房都会传来一阵女生的笑声。
那笑声很轻,像羽毛搔过玻璃,又像远处海鸟的叫声,起初我以为是幻觉,直到第三天夜里,我被笑得浑身发毛,猛地坐起来,才确定不是幻听。秦小鱼也醒了,黑暗中,她的眼睛亮得像猫,轻声问:“听到了?”
“嗯,”我压低声音,感觉后背凉飕飕的,“像小女孩的笑声,但又有点尖,怪怪的。”
我们侧耳听着,笑声断断续续,有时像在撒娇,“咯咯咯”的;有时像在窃笑,带着点狡黠;持续十几分钟就停了,留下满室的寂静和那股挥之不去的怪味。
第四天,我们去警局找李明警官,调了酒店的监控。监控设备很旧,画面模糊不清,还带着雪花点。301房在苏晴失踪后空了三天,接着住进来一个青年男子,登记名叫周明,25岁,说是来长岛写生的,地址填的是邻市的一个画室。监控里,他每天早出晚归,背着个画板,戴着顶鸭舌帽,帽檐压得很低,看不清脸,看起来没什么异常。
“他有同伴吗?”秦小鱼指着屏幕上周明的背影,他走路有点内八字,左手总是插在裤兜里。
李明警官叼着烟,盯着屏幕看了半天,摇了摇头:“登记的是单人入住,监控里也没看到他带过人回来。这小子除了去海边,就是待在房间里,挺孤僻的。”
可那笑声怎么解释?我和秦小鱼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疑惑。
接下来的几天,笑声依旧准时响起。我们开始失眠,眼圈发黑,白天查案时精神恍惚,连海风吹着都觉得头晕。那股怪味也越来越明显,尤其是关上门窗后,像有什么东西在墙缝里腐烂,隐隐约约,却钻心刺骨。秦小鱼把带来的香薰蜡烛点燃,想驱散那味道,结果香薰味和怪味混在一起,更难闻了,像劣质的香水洒在了腐肉上。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第七天晚上,秦小鱼盯着和301房共用的那面墙,眼神冷得像冰,“今晚去问问。”
快十二点时,走廊里的雾浓得像牛奶,连灯光都穿不透。我们走到301房门口,门板是深色的,上面有个小小的猫眼,像只窥视的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着幽光。秦小鱼深吸一口气,抬手敲了敲门。
“笃、笃、笃。”
敲门声在寂静的走廊里格外响,像敲在鼓上。过了很久,里面才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接着是脚步声,很慢,拖着地走,“沙沙沙”的,像有人穿着拖鞋在走路。
门“吱呀”一声开了条缝,露出张年轻的脸。男生留着短发,头发乱糟糟的,眼睛很大,眼下有很重的黑眼圈,像几天没睡觉。身上穿着件皱巴巴的灰色t恤,领口沾着点油渍,看到我们,眉头立刻拧了起来,眼神里带着明显的不满和警惕:“有什么事吗?先生女士。”
他的声音透着明显的沙哑,低沉又干涩,像清晨刚醒时带着浓重困意的喟叹,更像隔了整日整夜没开过口,连气息都带着滞重。仔细听,那声音里藏着细碎的摩擦感,分明是喉咙里卡了把细碎的沙,每一次发声都带着细微的滞涩与粗糙。
我看着他身后的房间,门开得不大,只能看到玄关处放着一双女士拖鞋,粉色的,鞋跟处有点磨损,看起来像是经常穿的。“你有女朋友,对吧?”
男生的眼睛猛地睁大了,瞳孔收缩,像是被针扎了一下,眼里顿时浮起不可思议的神情,嘴巴微张,过了几秒才合上:“这个都能看出来?”他愣了愣,随即点了点头,声音低了些,带着点不好意思,“没错,我有女朋友,我一直在这里等她。”
他说“等她”的时候,眼神飘向了房间深处,带着点说不清的温柔,又有点诡异的执着,像在看一个只有他能看到的人。
秦小鱼往前一步,声音压得很低,像怕被别人听到:“那你们俩晚上动作轻点,小兄弟,我那间房隔音不好。”她说这话时,眼睛死死盯着男生的反应,像在观察什么实验品,指尖无意识地攥紧了风衣的扣子。
男生的脸一下子红了,耳根都透着粉色,他赶紧点了点头,眼神躲闪,带着点尴尬,又有点歉意:“抱歉抱歉,是我没注意。要是待会吵到你们了,明天我会上门赔罪的。”
“待会?”我心里咯噔一下,和秦小鱼交换了个眼神。
他说“等她”,说明他女朋友现在不在,可又说“待会吵到你们”——这不是矛盾吗?除非……他知道“她”很快就会“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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